一个人客栈

 找回密码
 加入客栈
查看: 627|回复: 9

女巫 (系列故事,无耐性者慎入)

[复制链接]
 楼主| 发表于 2004-8-8 11:53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下午,芊芊被明然送到我花店,正值暑假期间,芊芊父母出去旅行,明然今天又偏巧有事,所以我自告奋勇照看小女孩。才见到我,芊芊就兴奋的跳入我怀里,亲热的搂着我唤我“小洛阿姨。”
   明然冲我挤挤眼:“交托给你了,她就盼着让你教她魔术。”
   身着小碎花吊带连衣裙的芊芊,两条细细小辫随着她动作轻轻甩着,笑起来酒窝深深,玉雪可爱如同天使。她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告诉明然:“舅舅,你去上班,我会和小洛阿姨好好玩的。”
   我同明然对视一眼,忍俊不禁,明然看看手表,同我告辞。芊芊依偎我身边,同我撒娇:“小洛阿姨,你教我魔法好不好?”
   “你为什么要学魔法呢?”我好奇的问她。
   小女孩眼珠骨碌转着,思索片刻,拍掌笑道:“要什么就可以变什么,多好?”
   我大笑,刮着她鼻子取笑:“你知道这叫什么,不劳而获。”
   “什么叫不劳而获?”芊芊有些纳闷,不解的问我。
   “就是不劳动,就想得到很多东西。”我试图用最简单的语言同她解释。
   芊芊似懂非懂:“那如果我用魔法帮助别人,别人给我东西,算不算不劳而获?”
   “帮助别人可不是为了要得到些什么。”我纠正她的看法。
   “但上次我帮莉莉穿衣服,她就给我吃巧克力啊。”
   “那你是不是为了有巧克力吃才帮莉莉穿衣服的?”  
   芊芊可爱的笑了:“当然不是,因为想帮她才去帮的。”
   有活泼可爱的芊芊在身边,时间过得飞快,她帮着我整理花,象是个小花仙在花丛中四处飞舞,有顾客来,总是抢先去问对方:“阿姨,请问你要什么花?”逢到旁人称赞,便得意的向我看来。
   傍晚时分,明然打来电话,说要临时开会,走不开。我挂了电话有些遗憾,俯下身问芊芊:“说吧,晚饭吃什么?”
   芊芊欢呼起来:“我想吃麦当劳。”这些哄小孩子的玩意,在大人看来都是垃圾,但在孩子看来却新奇无比,为着奖励她下午的帮忙,我锁了店门,带她去吃麦当劳。
   出门刹那我分明看到转角蓝西的黑斗篷一闪而过,心一惊,拔腿追了过去。
   “蓝西。”
   果然是她,蓝西顿了脚步,冰冷的灰眸瞥了过来:“叫我做什么?”
   我喘口气:“你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。”
   “看紧那个孩子。”蓝西努努嘴,示意远处的芊芊。
   “你是说芊芊会发生意外?”
   蓝西冰凉嘴角微微一弯:“我没这么说,我只是说看紧那个孩子。”
   我顿时了然,感激于心:“谢谢你,蓝西。”
   蓝西冰冷的灰眸里浮现一丝温暖,黑斗篷一闪,人已经消失不见。
   在与蓝西这许多年的交往中,我们既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。蓝西说,死神没有朋友也不能有朋友,一旦心软,便下不去手。但蓝西,除了先天必须完成的职责之外,她毕竟有着自己的思考,对于我,即使破坏她多次任务,她口上说的凶,却没有任何行动,甚至在芊芊这件事上出言警戒,我突然明白,蓝西一直都是把我当作朋友的,只是我一直都不曾去想过这种可能。
   芊芊笑着冲我这边跑来,过来拉住我手:“小洛阿姨,刚才那人是谁啊?”
   “她叫蓝西,是个死神。”我迟疑一下,把真相告诉她。
   芊芊惊呼一声:“死神?你的朋友真有趣。”
   我有些讶异:“你不怕?死神可是掌管人生死的神。”
   “怕了就可以不用死了吗?”芊芊眨着天真的眼眸望着我。
   我笑了:“不能。”小孩子有时的话真是精辟,比大人说一千句,一万句都有价值,他们直捣事情的本质。  
   到麦当劳的时候,夜色已黑,里面不少孩子在家长陪同下吃着快餐,我和芊芊找了临窗的位置坐着吃快餐,麦当劳里热热闹闹的,除了播放的广告歌曲,还有孩子玩耍时的欢笑,芊芊幸福的晃荡的双腿,咬着汉堡,对着我开心的笑着。
   孩子是很容易满足的,一点点小小愿望的实现就可以让他们感觉幸福,望着芊芊,我无限感慨。
   “小洛阿姨,这个能给我吗?”芊芊放下汉堡,指着桌上我随手放的硬币。
   我点点头:“不过,能告诉我,你要了干什么?”
   “我放在小猪肚子里。”芊芊一边小心的把硬币藏到自己裙子的口袋,一边笑眯眯的告诉我答案。
   她夸张的张大手臂比划给我看:“我已经存了这么多,这么多拉。”
   见她那么满足又骄傲的神情,我忍不住亲她一下:“知道拉,小富婆。”
   这城市夜色因着灯光而绚烂多彩热闹起来,今晚没有月色,但星星很多,芊芊和我手拉手一起散步回去,调皮得小女孩挣脱我的手,顺着地砖得颜色,跳起了格子。小碎花连衣裙随着她得蹦蹦跳跳而一起一伏,象是朵随时开谢的花。口袋里的硬币叮叮当当发出好听的声响,如同在为她的动作而伴奏。
   突然小女孩在一个广告牌下停住了脚步,我紧步跟随上前,只见她呆呆注视着马路对面,那里有个残腿只有一手驻拐杖的老者正在乞讨,须发皆白,过路人或是视而不见或是绕道而行,只有两三个人往他的乞讨盆里放钱。
   “小洛阿姨,他为什么要讨饭?”
   我告诉她:“因为他不能工作,所以只能这样。”
   芊芊的眼里渐渐盈上泪水:“老爷爷多可怜啊,小洛阿姨,我把我的钱给他,好不好。”
   路上车水马龙,过往车辆许多,想起蓝西的警戒,我有些迟疑:“改天,怎么样?”
   “那老爷爷今天不是要饿肚子了吗?”芊芊不依不饶的用小手拉着我衣服,央求我。
   我只能妥协,拉着她手穿越马路,才走到路中间,只听得背后“轰隆”做响以及玻璃碎裂声,我吓了一跳,转头看去,方才我们站立的广告牌已然倒下,正砸在我们刚才所站位置,若不是芊芊非要过去,那此刻岂非要出人命了。
   芊芊犹不自觉,一心拉着我穿过马路,来到了乞讨老人所在位置,小心翼翼把兜里硬币都拿出,放在了老人的乞讨盆里,这才开心的笑了。
   在老人的感激声中,我拉着芊芊离去,转角阴影处,蓝西微微露出半边脸,望着小女孩,又抬头对我说:“她救了她自己。”  
   她的灰色眼眸里带着微笑,那一刻全然没有死神的冰冷,而带些人性的温暖。
   “死神阿姨。”芊芊对蓝西的黑斗篷和长镰刀起了兴趣,竟然想上前摸一摸,幸好被我及时拉住。
   我取笑蓝西:“看,你吓不倒一个孩子。”
   蓝西无奈的低头望着芊芊,突然说:“死神本身并不可怕,可怕的是人类对死亡的想象。”
   黑斗篷一挥,蓝西瞬间不见踪影,小女孩瞪大了眼,半晌才喃喃说:“好神奇哦!”
   回家的路,我和芊芊牵着手,路灯拉长我们的影子,7月的夜带些炎热,但我和芊芊都觉得很快乐,因为总有清凉的夜风吹来,从脸上一直吹到我们的心里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4-8-8 11:54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炎热的下午,听到蝉在树上拼命的鸣叫,这在地下蛰伏数年的小东西,真正的生命不过两个月时间,怎能不趁自己尚有余力情况下,肆意疯狂歌唱。虽然被它叫得有些心烦意乱,但想起它可怜的身世,也不是不可谅解。
   花店里没有空调,原本这小屋该是热的无法忍受,但偏我是女巫,小小手段,便让这花店成为炎热中的清凉所在,连花桶中的花朵也都个个精神抖擞的挺直着脖杆。
   没有顾客,为打发无聊,我随手拿了本书看。“英文的迷药aphrodisiac一字,就是源于希腊神话中司爱欲的女神阿芙罗黛特之名,他是在克罗纳斯阉割了犹兰纳斯,并将生殖器掷入深海后,从大海泡沫中诞生,美丽的阿芙罗黛特生在浪花泡沫中。在波提且里名画(维纳斯之诞生)中,这位女神从海中现身,只有飘飞的长发蔽体,俏生生立在一枚海扇贝上。。。。”
   看到这里,不由轻轻一笑,不论哪里,自古至今,迷药就一直存在,它不过是个工具,单看使用者用意如何,就象爱情,可以是救人于苦痛的良方,也可以是让人堕入万劫不复地狱的毒药。
   门上铃铛做响,我抬头,一张美丽脸庞映入我眼帘,来者一身飘逸的印花雪纺裙装,从气温30多度的室外进来,却看起来清爽无汗。皮肤白皙若雪,更衬托得一双明眸如水,好个美女,连见多识广得女巫也不由暗赞一声。
   “请问想买些什么花?”我起身照例询问顾客所需。
   那女子目不转睛,盯着我,突然展颜:“女巫,好久不见。”
   我一怔,对她仔细瞧去,她笑起嘴角微微抿起,那熟悉得样子,似乎是。。。。
   “宝儿?”我有些讶异起来。
   宝儿笑吟吟的上前拉住我手“可不就是我。”
   “你竟然还没喝孟婆汤?”我有些不可思议。
   宝儿一脸郁郁,“这许久没见,才刚见面就问这无关紧要问题么?”
   “你来不是又问我他的事吧?”我问出心中疑问。
   宝儿双手一摊,无可奈何:“我已转世为人,除了前生记忆又不象你女巫法力高强,这不求你来了么?”
   认识宝儿是在清同治初年,那个时候她叫宝儿,不过才四岁,穿一件白缎狐毛滚边的袍子,眼珠灵动,长得美人胚子模样,人见人爱,后来我才知道他的父亲是刑部员外郎凤秀,乃是当朝重臣。
   她瞧出我的不同寻常,同我直言不讳,宝儿说她今世是来报仇的,寻前世的丈夫舜,报那前世之仇。
   四岁的宝儿一脸恨意:“他早先不过起自田间,躬耕历山。旁人都以为他德行才能非比一般,哪知道那些不过是他表面所作敷衍罢了。连朝中大臣同父亲都被他瞒过,我和娥黄都为他宽容害己之人的德行而折服,哪曾想,他到最后竟然囚禁了帝尧和太子丹朱,夺取了帝位。我同娥黄悔之晚矣,为谋报仇,在他面前假意顺服。舜时候,世人都以为我和娥黄是痛失舜而哭,怎知,我们是为着不能亲手杀死他而痛苦。”
   那一段过往由一个四岁女孩口中娓娓道来,未免怪异,但想来那一段恩怨必定是无以复加,所以才会令她从前世一直追到转世。
   “为何不喝下孟婆汤,既然已经再世为人,何必纠缠那些陈年旧事。”我劝她。
   小小宝儿同我跪下,苦苦哀求我为她寻出舜的踪迹,女巫不愿牵扯这许多麻烦,白白添些纷扰,一直都敷衍她。随着宝儿渐渐长大,在我面前提起的也少了,我以为她已经把报仇的事给忘了。
   哪知后来有一天宝儿兴冲冲的跑来同我说,她已经知道谁是舜的今世了,那一年她不过才十四岁,已经出落的婷婷玉立,着一件水红色绣满梅花的缎子裙,袖口都用金银丝线镶边,胸前挂一串通透的碧绿色翡翠珠子,显得俏丽可人。
   “宝儿,你始终没忘报仇么?”看着她眼眸发亮的模样,我有些为她担心。
   她瞥我一眼,正颜纠正我:“富察氏,我现在是富察氏。”
   同治十一年,宝儿,不,现在是富察氏作为秀女被选进宫,一同选中的还有赫舍里氏以及崇绮家的女儿同妹子。当我从水镜里发现穆宗选后,才猛然醒觉,穆宗想必就是宝儿所说的舜的转世,而为后的阿鲁特氏想必就是前世的娥黄了。娥黄,女英泣血潇湘,难道同舜的牵扯,即使转世,依旧逃脱不了纠葛的命运么?
   瞧着宝儿凑近笑吟吟的脸,我从回忆中清醒过来,上下打量她:“宝儿,你一直都没同我说实话,还想瞒我么?”
   宝儿脸上露出尴尬神情:“哪有哄你,你法力高强的很。”
   “你说实话,你这许多年为了寻舜的下落,难道真是为着向他寻仇不成?”我一下击中她弱点。
   宝儿脸色顿时刷白,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。
   “若你是为了向舜报仇,怎会在慈禧面前屡次进谗言,挑拨她同阿鲁特氏的关系,你明知阿鲁特氏是转世的娥黄,为什么在穆宗死后,你对她犹自逼迫不休,直逼得她吞金而亡?”我冷笑,揭穿事情真相。
   揭开面具后的宝儿踉跄的倒退一步,眼睛瞪的大大,不敢置信的看着我,宝儿,你虽自诩聪明,却低估了我,女巫不是三岁小孩,哪有看不透得道理。
   “你。。。。”宝儿指着我,却说不出话。
   我叹息:“承认吧,你恨得不过是娥黄一人,你恨舜并不爱你,是不是?”
   一串晶莹的泪珠从宝儿脸上坠下,她有些绝望:“你都知道了是么?世人以为娥黄女英是一段佳话,怎会了解我内心的苦痛,同别人分享自己心爱的男人,面上还得做的若无其事,不能嫉妒,那滋味你可知道?”
   “我所求不过想拥有他,为什么每次娥黄都会来同我捣乱,把他生生抢去,难道我不够美么?难道我不够聪明不够好?他为什么不能多怜惜些我,为什么只钟情娥黄一人?”
   宝儿拭去泪水,咄咄逼问我:“为什么大婚时,他们可以幸福得在一起,而我只能寂寞独守空房,那时我才十四岁,如花美貌,却只能一日日在等待中憔悴,可有谁知道我的苦?”
   大婚,是啊,那日宝儿装扮的是如何美艳,身上金银珠翠,一应俱全,雪肤朱唇,不笑而媚,但自水镜看来,那笑是如何勉强,全是应付旁人,唯有在她独自一人睡在床上时,才悄悄抹泪。一处二人柔情蜜意,一处孤单单睁眼至天明,宝儿,心怎会不苦。
   思及此,对宝儿不由起了怜惜之情,劝道:“ 何苦,非执迷不悟,三个人都被搅的不快,你喝下孟婆汤,哪里有这许多事。”
   宝儿赌气,白我一眼:“你不帮我就算了,还反过来骂我,我找故人相聚倒变成不识相讨骂了。”
   我又好气又好笑:“是为你好,我怕说出结果你受不了。”
   “什么,什么,你倒是快说。”抹去泪珠的宝儿,急得拉我衣袖。
   我拉她进到内屋,让她看水镜,水镜渐渐清晰,显出一对模样平凡夫妇,其中那女子已经怀有身孕,正笑着同丈夫说着什么。
   “猜猜里面哪个是娥黄,哪个是舜?”我不紧不慢的看着宝儿。
   她凝神看了半晌,脸色渐渐变了,抬头刹那,有些失魂落魄:“难道,他们。。怎么会?怎么可能?”
   “为了避开你,他们投胎时交换了性别,现在,你总不会爱上已经是女儿身的舜了吧?”我微微一笑,看着她反应。
   隔了好半晌,宝儿长长出了口气,脸色灰败:“爱情是容不下第三者,这么多年,我一直以为娥黄是第三者,毁了自己的幸福,哪知第三者却是自己。我彻底输了。”
   “输便输了,有认输的勇气,才能重新开始。”
   宝儿脸色渐渐恢复血色,同我苦笑:“已经这许多年了,哪知输的这样惨,我需要休养生息一段日子。”
  宝儿的失望是在所难免,难得的是她能这么坦然,我佩服她的勇气,这一团乱麻既然解不开,只有忍痛斩断,宝儿,她会好的,连孟婆汤都可以一脚踢翻的女子,怎会没有再度为人的勇气。
   雪纺纱飘飘然的出了店门,从背后看,她是那么自信而坚强。我目送宝儿远去,坐下来继续看我的书。
   “科学终于发展了无往不利的爱情灵药,实验室合成的人类荷尔蒙,被鼓吹成万无一失的春药,我一位朋友买了一小瓶极为昂贵的这种速成爱情的承诺,它是一种无色无味,象水一样的液体。她按照说明,在古龙水里混了几滴洒上,然后出外散步。什么也没有发生,没有满怀爱情的路人扑到她身上,她只觉得想吃猪肉想吃的不得了。。。”
   我笑得眼泪盈眶,几乎直不起腰,爱情?实验室?若哪一天,爱情都能在实验室制造,那也失去它的美丽和吸引力,不过,目前看来,科学可没法解释一切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4-8-8 11:54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小喜是一只喜鹊,黑白分明的鸟儿。粗粗看来,她同其他的鹊儿并无差别,但小喜,已经修炼将近5百年,功力堪堪够幻化成人。一个穿一身白裳,头梳双髻可爱的女子。
   她偷偷到女巫的屋子不下数次,终于有一回被女巫当场逮住。小喜眨巴着眼睛,做无辜状,从她清澈眼眸,女巫知道她只是出于好奇,并无恶意,于是放了她。
   后来我的屋里总会莫名其妙的多出些东西,有时是一支半开的梅花,有时是一方素色的绢帕,有时甚至是一串珠子。倒像是哄孩子的玩意,我暗自好笑,但仍细心收了起来。
   有一天晚上,女巫正对着月光发呆,小喜幻成人形,悄悄接近了我。
   “你在想什么?”小喜的声音很好听,清脆悦耳的如同风里的铃铛。
   我不经意的瞥她一眼:“我在想是谁往我屋子里丢了那些东西。”
   小喜浮起个笑颜,并不吱声。月光映照下,她的脸颊分外清秀,带着微微的稚气。
   “你叫什么?”
   小喜想了想,摇头:“我是喜鹊,没有名字。”
   “既然已经幻成人,怎么能没有名字,就叫你小喜如何?”
   她没有异议,但有些疑惑的问我:“做人真的好么?”
   这个问题可有些难,我迟疑了半晌才回答:“有好处,自然也有难处。人间有爱恨情欲,悲欢离合,有喜有悲。”
   “我们修炼那许多年,为着的不过炼成人形,几百年吸收日月精华,孤独寂寞的修行,真到了能幻人这刻又不知究竟是为着什么?” 小喜眼神闪过一丝茫然。
   我不知该怎么说,支支吾吾敷衍:“有目标总是好,否则那几百年哪来动力。”
   小喜似懂非懂,恢复原形,拍拍双翼,朝远处飞去。
   然后,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小喜,偶尔会想起她,不知她是否还继续在潜心修炼,或者依然为着修炼最终的目的而困惑。女巫的生活是一种重复,日复一日,生活中并无意外发生,但想起小喜的时候,也会困惑问自己,长生的目的是为着什么?答案无解,于是我便放弃追问自己。
   秋天的夜有些凉意,我到庭院里赏月的时候,发现小喜正呆呆站在院中。风吹起小喜的百褶裙,裙袂飘飘,耳边发丝随风舞动,幻成人的小喜实在是个美丽的女子。
   “我爱上了一个人。”她望着月亮有些出神,似是对我又象是喃喃自语。
   女巫有些吃惊,异类之间的爱情一向都没有好结果,小喜怎会这样傻?雷峰塔下镇压着千年道行的白蛇,难道不足以引起她的警戒?
   小喜脸庞朦朦胧胧的微笑:“每天一早,我就停在秦公子书房外的树枝上,看他写字,听他念诗,有一回他甚至望着我,情深意切对我念着 二月杨花轻复微,春风摇荡惹人衣。。。。”
   我在她神情间发觉一个平凡女子对一个男子的爱意,不由暗叹,劫数难逃么?
   “小喜,你若潜心修炼,将来或许可以飞升,我曾经认识一个狐仙,她修炼了九百年,然后飞升了。”我苦口婆心劝道。
   小喜斜睨我一眼:“然后呢?飞升之后呢?我已经过了四百年寂寞岁月,如果飞升之后仍是寂寞,我为着的究竟是什么?”
   我怔住,说不出话来,小喜,她不过是一只喜鹊,可她的话竟让我辩驳不得。
   “我羡慕人间情爱,看有情人双双对对,我也想要尝试那种美好滋味。”说到后来,小喜一脸激动,跃跃欲试的模样。
   我知道再也劝不住她,“没把握之前,切勿轻易失身,否则会万劫不复。有事就到我这里吧,我随时欢迎你。”
   小喜有些感动:“谢谢你,我会记住。”
   看着小喜展翼消失在黑夜,天空中一抹乌云掩住了月光,大地顿时变得黑暗起来。不祥之兆,我苦笑,结果早就可以预期,但偏偏小喜自己看不到罢了。  
   一日早晨,女巫正贪睡,被小喜用力摇醒,我有些不悦的坐起身,看着满脸疑惑的小喜。
   “怎么了? ”
   小喜脸上浮上一抹娇羞:“我同他认识了。”
   “谁?”女巫还未清醒过来。
   “秦宇平,秦公子啊。”她焦急的解释着。
   我恍然大悟:“哦,进展如何?”
   小喜有些迷惘:“有人在时他对我客客气气,如同对旁人一般。私下无人时,又对我好些。”
   “看,他并不爱你,你又何必一厢情愿,还是趁早收手。白素贞即使没有法海捣乱还是难以同许仙白头,你又何必非赶她后尘不可,现在回头还来得及。”我借机又再次劝她。
   小喜有些赌气,化成喜鹊,绕屋飞了一圈,忿忿不平丢下一句“你这女巫怎会懂我的爱情?”拍拍翅膀飞走了。
   看,沉浸在爱情中的人都是如此,连修炼成精的都不能例外,眼睛都被爱情蒙住,以为自己是最了解对方的人,以为旁人都是法海,存心拆断一段美好姻缘。其实,同我有什么相干,乐得袖手旁观,只是喜欢小喜,怕她吃亏,但还被她误解,真是里外不是人。算了,算了,我懒得听,也懒得管,免得平白失去朋友。
   或许是为着女巫太过直言不讳,又忠言逆耳,小喜已经很长时间不来找我,女巫潜心钻研巫术,倒也收获不少。也许小喜会成为人妖恋的例外,她可能已经得到她的爱情,被幸福包围哪有空想到旧友,所以迟迟不来看我,女巫暗自安慰自己,不敢朝坏的地方去想。
   时间一日日过去,快年底了,天上飘着雪,纷纷扬扬,把丑陋不堪的大地铺上一层银色,女巫用罐子收集雪,在庭院里,用手掌接着雪花,才刚落在手心,瞬间融化成泪滴,冰凉的泪滴,那原是上苍的泪吧。
   一个白色的人影从空中坠下,我吃了一惊,是小喜,她重重坠在地上,我忙上前扶住她,只见雪地上一片殷红,血慢慢自她身体渗出。小喜绝望的看着体内不断流出的血,脸色苍白,几乎快同这雪地一般白了。
   我扶她进了屋,让她睡在床榻上,用咒语止了她的血,这才松口气。
   “小喜,你这是?”
   小喜脸色惨淡木然,清秀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:“孩子没了。”
   “秦公子知道么?”
   小喜眼珠直直瞪着我,目中毫无生气,让我觉得起了寒意:“他说孩子不是他的,他说并不爱我,他说,那不过是意外。。。。”
   那一刻,我心突然酸了,泪毫无预警的掉了下来,小喜,她的爱便是如此被人踏在脚底下,不值分文?有谁知道她究竟牺牲了什么,放弃飞升机会,此刻伤得连几百年修炼的功力都毁于一旦,那秦公子怎能如此轻贱小喜?
   我搂住小喜,泪掉落在她身上,她却好像突然醒悟过来似的,眨眨双眸,一行泪从脸颊泻落,满是悲伤与痛楚的泪。
   “我失去了我的孩子,女巫,我对不起我的孩子,但我功力不够,自身难保。”
   我一叠声的安慰她:“我明白,你有了孩子,飞翔对你已经很困难了。”
   小喜不做声,转了脸去,我瞧见她肩膀耸动,抽泣的声音随之传来。
   这彻骨伤痛,不是当事者怎会明白,小喜差一点就成为母亲,但依照她目前的状况,不出一个月,就会打回原形,几百年功力只得从头再来。我任她去哭,哭也是种发泄,哭出来便好些。
   那晚半夜,我被冷风吹醒,才发觉大门开着,小喜一个人站在屋外雪地,我忙起身跑了出去。
   “小喜,快进屋,你这身子可受不住这寒。”
   小喜怔怔望着天空,寒风里身子被吹得轻摇,却似不觉的冷,突然对我说:“如果能从头来过,我宁可自己是一只普通的喜鹊,什么都不必懂,和同类一同生死就好,总比受这些苦强。二月杨花轻复微,春风摇荡惹人衣。 他家本是无情物,一向南飞又北飞。他家本是无情物,说的极是,偏我盲了眼,一头撞上,撞的头破血流,生死一线才醒悟。”
   她站在雪地里,大笑起来,笑得泪珠纷纷坠落地面,然后小喜站稳身子,侧脸望我,那模样儿很天真,如同我第一次见她一般:“女巫,小喜要同你道别了,一切不过是劫数罢了。我只怨自己蠢,怨秦公子分明不爱我,却破了我的道行。”
   她缓缓吐出修炼多年的内丹,那内丹此刻唯剩余微弱光芒,小喜捏在手中端详片刻,终于叹道:“四百年修炼,毁于一旦,情之一字害死我。我原以为自己为爱牺牲,够伟大,哪知道却是无谓牺牲,有谁在乎?”她用力一握,那内丹顿时成碎末,被一阵劲风吹散,不见踪迹。
   “小喜”我悲哀的走上前。
   小喜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,瞬息消逝,她缓缓合上眼,向地面坠去,掉到地面刹那,恢复成一只小小的喜鹊。
   我上前把小喜的尸体捧在手心,她眼角尚余的一滴泪终于滚落我手心,那么冰凉。
   我把小喜埋葬了,又对秦公子施了巫术,让他夜夜在恶梦中度过,小喜同她的孩子幻成恶魔同他索魂,让他每一日都在恐惧中度过,我不要他死,而要他活着,但生不如死,心魔岂非是折磨一个人最好的手段。
   这么些年过去,有时看到枝头的喜鹊,我会想,这会不会是小喜的转世。小喜,你可还会认识女巫?想至此,忍不住潸然泪下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4-8-8 11:55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在夏天去杭州游西湖或许真不是个好主意,苏堤的柳树都被烤得奄奄一息,一波湖水触手生温,更别提女巫,我被热的汗流浃背,怀念那一家小花店的荫凉,明然取笑我,“竟然经不起阳光,倒象是黑夜里的吸血鬼。”我瞪他一眼,抬头看着热辣辣的太阳,琢磨着是否要用巫术让这天下一场及时雨,救我于水火。
   正暗自捏个手势,准备趁明然不在意,悄悄实施我计划。不料,一片乌云在我行动之前,掩了太阳,来得那么迅捷,仿佛是突然出现似的。明然高兴起来:“看,合你意了吧,天要下雨了。”
   哪有这么巧,女巫瞧出不对劲,有人抢先女巫一步,竟还有人会这等法力?我不禁起了好奇之心,想要找出那一个高人。
   雨隔了片刻就倾盆而下,游人哗然而乱,急纷纷的躲雨,象是热锅上的蚂蚁,苏堤上,片刻之间,人群散去,我和明然挤在一把伞下,快步向商店方向走去,准备避过这一阵雨再说。
   才过望山桥,堤边泊着一艘画舫,红漆雕栏,古色古香,我一拉明然,冲他示意:“走,去船上避避雨。”
   他有些迟疑:“不好吧,工作人员不在,怎好自说自话。”
   这么迂腐,不懂变通,我才不管,自顾自上了船,一头钻进了船舱。明然迟疑一下,也跟随了上来。
   船舱不大,里面一张临窗的红漆木桌,桌上摆着一壶茶,几只杯子,其中一张椅子上已经坐着个穿白裙的女子,正支肘望着窗外风景,面前的那杯茶犹自淡淡冒着烟气,原来还有人比我们抢先一步过来。
   女子回过头,瞥了我们一眼又转回,淡淡招呼:“避雨么,坐吧。”
   她脸庞非常美丽,神情却冷淡,唯有一双眼眸,似有看穿一切的能力,藏着睿智同精光。不过一眼,已经让我吃惊,这女子非同常人。
   “桃红柳绿竞春天,澹点烟波倚岸妍。画舫停桡观翠袖,长堤勒马踏晴烟。花朝曾问西冷浪,谷雨重登锦坞巅。纵目楼台穷眺望,万山争列酒杯前。”她念完诗,有些谓叹:“可惜,若西湖曾经是西子,如今也是年老色衰,禁不得细看了。”
   我和明然正坐她对面,听她自语,不由对视一眼,忍不住笑出声。
   “也许来的不是时候,春晓时分六桥烟柳笼纱,湖面薄雾如纱,堤上桃红柳绿,鸟鸣声声,意境动人。 怕是另一番风景。”明然辩道。
   女子依旧瞧着雨中西湖,淡淡道:“褪了色的山水,都可当成宝么?何况那些游人不过怀着动物园看猴子的心情来看西湖罢了。”
   “所以,你让一场雨打散那些游客么?”我笑吟吟瞧着她反应。
   那女子终于用正眼打量我们,对我细细瞧了片刻,突然唇边泛出一抹笑颜:“原来竟不是普通人,倒被你瞧出底细,一时大意了。”
   她纤白的手执起桌上茶壶,倒了两杯茶,递到我们面前。
   无视明然的一脸诧异,我端起茶,闻了闻茶叶的清香,缓缓啜饮了口,就在那一瞬间,一个念头划过脑海。
   “我是何小洛,你怎么称呼?白小姐或者。。。”我试探着问道。
   女子轻轻一笑:“连我底细都知道么,看来这许多年,白白修炼了。那名字我自己都快遗忘,你叫我素素就好。”
   白素贞,这个民间故事中呼风唤雨,修炼千载,又含冤受屈受迫害,甚至被压在雷峰塔下被世人同情的女子,如今,却静静坐在西湖的一艘画舫里,同我闲话家常。
   “你的故事流传甚广,无论小说,电影,戏曲中,始终都是可怜的受害者。还有你的姐妹小青,有人专门为她写了本书。”
   素素忍不住笑出声,那是真正的愉悦,眉梢眼角掩不住的得意。
   “小洛,你知道么,那不过是一场游戏,娱人娱己。”
   我同明然面面相觑,白蛇的故事听过不下数百遍,白蛇为了报答许仙救命之恩,所以化身为人,并做了许仙的妻子,哪知法海和尚看不过眼,非要掺一脚,硬生生拆撒那一对情侣。但素素说,那不过是游戏,究竟是什么意思?
   明然好奇:“能说的明白些么?”
   素素却问我:“依你观点,许仙是个怎样的人?”
   我思索片刻,回答:“他不过是个没有志向,又无能力,优柔寡断,事到临头又不能独当一面的软弱男子。”
   “你会爱上这样的男子?”
   我哑然失笑:“怎么可能,几乎一无是处。”
   “你说的对,我总算修炼千年,又怎会不知,又怎会让自己陷入?”素素脸颊现了个狡黠的笑容。
   西湖偶遇,突如其来的雨,借伞还伞,哪一件不出自素素的妙手安排,从前听故事时就觉得疑心,那么聪慧美丽的女子怎会爱上许仙,原来我的疑心竟是正确,故事里面另有曲折。
   素素把手伸到窗外,接了些雨水,叹道:“许仙曾经救我,所以我必须同许仙报恩,那是上天安排,无法违背。但人间生活不易,与我开始设想相差甚大,我同许仙生活并不愉快,他就如你所说,一无是处。药铺开张之后,我每天忙着替人看病,累得连喝水,休息时间都没有,他倒游手好闲。同这样的人生活几十年?如何忍受。久而久之,我渐萌退意。”
   “许仙就象水蛭,不断附在我身上吸取他所需一切,他渐渐不爱我,但怕失去我等于失去衣食父母,所以紧紧抓住我不放。而对于上天安排,我不能公然反抗,否则下场堪忧。我必须找一个人帮忙,借他的力,帮我从现在的困境中解救出来。”
   她冲我调皮的眨眨眼:“那个人,想必你能猜出。”
   明然与我脸上失色,同时喊出:“是法海。”
   法海,故事里一向是奸角,破坏一对好姻缘的坏人,哪知,竟也不过是素素手中算计的棋子。
   “金山寺的法海是最好人选,你想他怎会那么巧遇到许仙,不过是我早就安排好,让旁人同法海通风报信,请他下来除妖罢了。端午节雄黄酒,我原本可不喝,但我故意饮下,目的是让许仙瞧见我真面目,弃我而去,哪知那许仙胆子太小,经不得吓,竟然死了。出了人命,我怕上天怪罪,还硬着头皮去盗取仙草。许仙拖累我太多。”素素蹙眉叹息。
   明然瞠目结舌,几乎说不出话。 人人都小看白素贞了,都以为她含辱受屈,无力抗拒命运安排,谁曾想这女子竟然不甘承受,暗地早为自己安排一切。
   “那被压雷峰塔也是做戏么?”
   素素冲我笑笑:“你说呢?”昔日,金山寺斗法,几乎天昏地暗,故事里白蛇终于斗败,被压于雷峰塔下,许仙被迫出家。但这一切都逃不过白素贞的算计,她的最终目的,不过是为着摆脱许仙。最终,她达到目的,她成为人人同情的受害者,成功摆脱了许仙,可以继续修炼。连上天都被她瞒过,还安排许仕林最终将她救出囚禁的雷峰塔。
   一个完美的计划,我不由叹服:“那小青呢?她在这游戏中是什么角色?”
   “她是我的分身,用来试探许仙对我的忠诚,小青同白素贞原本就是一体。不过世人加油添醋,把小青当作故事一部分罢了。”素素淡淡同我解释。
   窗外的西湖雨意朦朦,那一段美丽的传说,此刻由她道破真相,竟然会是如此答案,不由不令人感叹。
   “这许多年来,竟然会没有人瞧破?”素素有些得意也有些遗憾,这完美计划没有人欣赏,如同衣锦夜行。
   明然突然道:“因为人们更喜欢美好,宁可相信这传说是真的,也不想揭开底细,即使那美好脆弱的经不起推敲,即使故事本身并非如此。生活已经够多挫折悲哀,留一方精神的净土向往美好已经不易。”
   “所以,就让传说继续是传说,而我刚才所说不过如风过耳。”素素顿时领会,接口说道。
   雨丝渐渐小了 ,落在湖中泛起圈圈涟漪,画舫外传来人声,我和明然回头瞧去,只见一个工作人员走进船舱,不满的说:“怎么回事,你们两个怎么跑到里面来了?”
   两个?我连忙朝素素瞧去,只见素素座位上已经空空,桌上茶杯尚有余温,素素,她却消失不见了。
   走出船舱的时候,雨已经停了,这雨来得奇,停的快,明然脸上一脸茫然,喃喃自语:“怎么象是场梦,白素贞刚才同我一起喝茶?”
   雨后的空气很新鲜,微微的风吹来,非常适意。明然突然扯着我袖子问:“你说,刚才是真是假?”
   “真同假有什么区别,相信你愿意相信的吧。”
   “那我宁可相信传说,反正说出去都没人信。”明然终于坦然的笑了。
   雨后的西湖,清新而美丽,水光冽艳晴方好,山色空朦雨亦奇。。。也许只有在西湖这样的地方,才会有这么美的传说,既然如此,又何必去破坏它呢?女巫默默的心里想着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4-8-8 11:57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这是女巫的最后一个故事,从此后,女巫的生活将同我远离,我只是何小洛,一个平平凡凡的世间女子,不再有巫术,不再是这世间的冷眼旁观者,封印一切神奇同神秘的故事,而生老病死,作为平凡人该经历的一切我都将一一去经历。
   打开古旧的红漆樟木箱,一股往事的味道涌上鼻端,或许时间隔的太久,箱上红漆已经有些剥落。箱子里满满装着女巫的过去同回忆,轻易不敢去掀开,翻阅,如今已打算同过往道别,也是时候将一切做个了断了。看,那一枝泛黄的珠钗是狐仙水泓的赠物,而那一袭残旧的素色裙衫是多年前青烟亲手所制,如今连裙边的红色丝线都退成褐色,这串翡翠链子是宝儿当年的礼物,还有还有,那串珠子是小喜所赠。。。。这些礼物令我想起她们,想起发生在她们身上的事,或喜或悲,都令女巫感慨不已。
   木箱的最底下是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,我迟疑了下,终于还是拿在手中,缓缓打开了它。木盒正中是一颗水晶球,透明的水晶中心凝固着一抹紫色的影子。
   “紫絮,你还好么?”我轻轻得问道,那抹紫色得影子突然动了动,缓缓开始舒展。我吃了一惊,这么久的沉睡,难道她终于准备醒觉了么。
   紫絮,曾经是一个绝世美女,浅笑轻颦间不知迷倒世间多少男子,举手投足皆可入画,在她纤弱动人的外表下,无人知晓,她亦是一个女巫,但功力尚浅,看来修炼时间还短的很。
   初次见到紫絮,是在谢府门外,身为女子的我闪过一丝嫉妒,不明白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美丽的人,浑然天成,毫无雕饰的美丽。虽然只是瞬间的转念,但聪明的紫絮已然察觉,上下打量我一番,眼里闪过抹光亮。
   一个女巫遇见另一个女巫会是如何?惺惺相惜或是一番争斗?我与紫絮不过是淡淡的颌首罢了,但只在那片刻,就了然对方真实身份同底细。我同她的出现,不过是为了谋取谢道清身边的一颗定魂珠罢了。
   那时该是南宋庆元年间,皇太后杨氏因为感激左丞相谢深甫当年因力拥她为后,所以要理宗赵昀选后必得在谢家女子中挑选。而当时只有谢深甫的孙女谢道清还待字闺中,她不仅相貌平庸,而且一只眼睛还长了白斑。正因如此,原本家道中落,门庭冷落的谢家一下热闹起来,整日里人来人往,送礼拜会者不计其数,巴巴的要讨好这未来的皇后。
   据说此次谢家的嫁妆中便有定魂珠,那是谢家的祖传宝物,可惜他们却不知用法,白白的搁置在旁,既然如此,倒不如让我取而用之。没想到,闻宝而动的并非我一人。
   我抢了先机,混进谢府,并接近了谢道清。这即将成为皇后的女子,并不如众人所想那么欢欣,而是整日愁眉苦脸,对着镜子发呆。皇帝身边三宫六院,美貌女子比比皆是,凭借她的相貌,怕是难入皇帝的眼。我暗喜,趁着四周无人之际,同她做交易,我许她美貌,但她需得用定魂珠同我交换。
   谢道清虽然心动,但仍有些犹豫,“若把定魂珠给你,我怎向其他人交代?”
   “我另给你一颗假珠,定能混的过众人耳目。”对于她的顾虑,我早有安排,于是谢道清终于答应了这一桩交易。
   在众人的讶然下,不出数日,谢道清恍如脱胎换骨,肤色如雪,秋水盈盈,在众人的恭送下,高高兴兴的入了宫。一入宫门深似海,她只瞧见眼前风光,怎会料到将来的命运呢。我躲在暗处目送她远去,不由轻轻的叹息。
   紫絮无声息出现我眼前,怀抱一只黑猫,笑吟吟瞧着我:“手脚倒是快,紫絮自叹不如,不过慢了一步,定魂珠已经被你取去。”
   我淡淡回道:“各凭本事罢了。”
   紫絮怀里黑猫眼光狠狠瞪着我,似同我有仇般,紫絮轻轻的抚过猫背,黑猫舒适的眯起眼,将头靠在紫絮怀中。
   “我要你那定魂珠,你开个价吧。”紫絮不慌不忙的说出目的。
  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:“那些金银珠宝对我有何用处,既是同行,怎会说出这般幼稚话。”
   紫絮脸色一僵:“难道非逼得我动手不可么?何至于此?”黑猫猛然睁开眼,恶狠狠冲我扑来,我手指一挥,黑猫顿时被挥在一旁地上,但仍弓起背,凶狠的盯着我。
   我不由冷冷一笑:“凭你么?再修炼个一百年再说。”只是小试身手,紫絮已经知道我厉害,美丽的脸上骇然,一片惨白,说不出话来。我挥袖远去,留下紫絮仍怔怔呆在原地。
   如果这件事就此过去,我同紫絮或许再也不会有所交集,彼此不过是对方生命中过客。但很多事,却是难以预料。在一个秋风月明的晚上,谢道清突然来访。
   她已经改头换面,同以前相比,现在可算的上是美女,但眼光中却凝结着忧虑。我正惊疑她是怎么找到我住处,她却一见我,便盈盈跪下,声泪俱下,苦苦哀求:“女巫,求你助我。”
   我暗叹一声,扶她起来,“你已经拥有你想要的美貌,身份已是一国之后,该有的都有了,还贪心什么?”
   谢道清一边拭泪,一边哭诉:“前制置使賈涉的女儿今被封为贵妃,她艳冠群芳,整日里媚惑皇上,甚至让皇上封她为后,废了我这正宫,我听的风声才冒险出宫求女巫相助。”
  皇后皇后,深在宫闱的女子当它是天堂的宝座么,个个巴不得挤下旁人,独个坐上去,智计百出,却不想想,自古来,哪个皇后是开开心心,平平安安度过余生。若她们在其他方面花些心思,岂非有更大收益。
   “那你要我如何助你?”
   谢道清眼中闪过一抹亮光,:“除去那贾氏就可。”
   我蹙眉,没料想她的答案会是如此,正犹豫着,谢道清又跪下,哀哀哭泣,诉着那贾贵妃平日里如何仗着皇上宠爱,欺负旁人,又三番两次同她寻衅。。。看她说的如此可怜,我起了同情,带她到屋里取迷药。
   看到满屋子的药瓶,谢道清好奇的问我,这药是做什么的,那药又是如何?我漫不经心一边答复她,一边配制所需药物。
   我将配制好的药物递给她:“这药可令人大病一场,也算是警戒她一番。帮你这次后,你以后也不必来找我。”
   谢道清连连道谢着离去,而我以为此事再也同我无关。只在不久后,清查药瓶时发现少了新炼制的一味毒药,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。
   果然,不久之后,我的预感便证实了,贾贵妃因病去世,我知道,那一切都是谢道清的缘故。那表面看来知书达理,端庄重德的女子,私下却会做出这等事来。我后悔自己多事,无故累人,但事已至此,无法挽回。
   民间渐渐传出流言,说宫中闹鬼,那贾贵妃死去后,魂魄不散,流连在皇宫之中。我将信将疑,但为了弥补自己无心过失,在一个深夜用巫术掩去他人耳目,混入皇宫,黑暗中,那雕栏玉砌美轮美奂的宫廷,瞧来却象是猛兽,吞噬了无数女子的青春,美丽同年华,甚至吞没了她们的良知。
   谢道清虽为贵为皇后,她所住的地方却冷冷清清,随伺的宫女在迷药下沉沉睡去,我出现在她面前时,卧病在床的谢道清一脸不置信模样。
   “是你杀了她?”我冷冷斥责。
   谢道清见我却如见救星,挣扎着起身跪下求我:“女巫救我,那贾贵妃魂魄不散,整日纠缠于我,还望女巫相助。”
   “那也是你自找,都是因果报应罢了。”我不屑。
   正说话间,忽觉寒意,帘纬无风自动,一个女子身影渐渐显形,谢道清慌张的扯紧我衣袖,哀求:“女巫救我,那贾贵妃来同我寻仇了。”我吃了一惊,那现形女子竟然是紫絮,原来那贾贵妃便是紫絮。虽面色苍白,仍是掩不住的美丽,双眸幽幽流露着哀怨。
   “姐姐莫怕,紫絮并非找你寻仇,同为女子,为一个男子彼此仇视,用尽力气,已经是种悲哀。我尸骨未寒,而他已有了新宠阎婉容。我本以为自己得尽皇上宠爱,原也不过是他过眼烟云罢了。姐姐,我并不怪你,只叹命运捉弄。你虽为六宫之首,亦不过是这宫闱中可怜人。我瞧你这些天,可曾快乐过,即使除去了我,还有阎婉容,没了她,还会有其他人。” 紫絮瞧着杀死自己得仇人,却无恨意,脸上反而是同情与无奈。
   谢道清怔怔瞧着她,两行泪水终于滑落,一脸愧色低下头嘤嘤哭泣。她用尽心机,到头来又如何,依然还是独守空闱。为什么世间女子总以为男子的离弃是因着另一个女子,把对方视为仇敌,其实,双方亦不过都是可怜人罢了。  
   紫絮看我一眼,深深叹息:“我当日算准自己将死于非命,想要定魂珠保我周全,但却被女巫你先下手取去。一切都是定数罢!”
   原来如此,我这才明白紫絮当日非要定魂珠的用心,那对我而言只是修炼的宝物,却是她救命的法宝,如果当日我不曾先她一步取去定魂珠,或许一切都会不同。但对于已经发生的事,是没有如果可言。
   “若你许一个心愿,会是什么?”我暗觉在此事上亦有愧于紫絮,想要略作补偿。
   紫絮淡淡一笑:“人都死了,还能有什么心愿。若是我当初只作个单纯的女巫该有多好,何必经历这一切。”
   我顿时有了主意,从怀中取出定魂珠,那不过是个小小水晶球,发着耀眼光芒,“你可以在这定魂珠内沉睡,或许有一天我的巫术可以将你还魂。”她有些惊异的瞧着我,涌上一抹感激,同我唯一颌首,便投身入那定魂珠,顿时成为水晶球内一缕紫色魂魄,开始长久的睡眠。
   这许多年来,紫絮始终都在定魂珠内沉睡,我没料到,她会有醒来的一天。也好,她醒得正是时候,我当年曾亏欠她的,也可一并还上。实施还魂巫术得那天,我叫了明然在店外守护,嘱咐他不可让任何人进入内室,还魂巫术经不得一点差错,否则巫术力量将会反弹至施术者自身。  
   当还魂草淡淡得烟雾飘起,弥漫至整个内室后,我凝神闭目,专心念着咒语,定魂珠随着咒语而飘浮在空中轻轻上下晃动。。。。
   汗水从额头不断渗出,我集中全部精神,只觉全身的精力随着咒语而渐渐泻入定魂珠内。在还魂术实施完毕之后,我全身脱力,瘫倒在地,而紫絮飘忽得身影化为实体上前搀扶我坐在一旁椅子上,目中泪水盈盈欲坠:“女巫,你用几百年修炼全部功力换我存在,紫絮感激不尽。”
   我摆摆手笑道:“何小洛不再是女巫,但这世间却多了另一个女巫,好好善用你的能力吧!”
   紫絮认真的点头“在定魂珠中沉睡的那些年里,我才突然领悟了生命的真谛,无论爱恨情仇,都是种经历,正因有了这些,人生才会有值得回味的余地。我当初竟是想错了。”
   “你想知道谢道清同赵昀的结局么?”
   紫絮怔了怔,瞧着我的目光清澈明亮:“他们,对我而言已经是太久远的过往,我们总得向前看,不是么?”
   是啊,紫絮说的很对,已经过去的终归成为历史,而现在如何,将来如何才真的重要。
   走出内室时,明然迎上前一脸焦急得询问我:“怎样,一切还好么?”我心里顿觉温暖,微笑着点头。
   陪伴了我几百年的女巫生涯终于结束了,或许有一丝不舍,但更多的是释然,从此后,我将面对崭新的生活,正因生命有限,才值得自己格外珍惜,并让自己活得精彩。 (完)
 楼主| 发表于 2004-8-9 15:58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呵呵~也希望自己是个有点法力,快乐的女巫~
 楼主| 发表于 2004-8-10 10:27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呵呵~本来我不喜欢巫婆,印象中是又老又丑,心肠特坏,又变态的女人,
文中的女巫让我改变了看法,喜欢羡慕这样的女巫~
洞彻旁人心思,帮助别人,改变命运,度过危机~
发表于 2004-8-10 13:38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我研究药去
发表于 2004-8-10 13:44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哈哈哈~丫姐姐~我们都等着喝你熬的圣汤呢~~唉~今天怎不见偶滴茶姐呢~
 楼主| 发表于 2004-8-10 17:11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以下是引用菲灵在2004-8-10 13:14:00的发言:
潞儿~不知你看过一篇《女人最想要得是什么》没有?我很喜欢那篇文章的~很唯美的~当中的男主角和女巫的故事充满童话般的浪漫色彩~为了救国王~英俊的加温和又老又丑的女巫结婚了~女巫问加温知道女人最想要的是什么吗?加温的回答令女巫感动~从此女巫成了一位美丽的少女~~

呵呵~我就是看了这篇文章后喜欢做女巫了~~

呵呵~看过了,那时只是觉得加温这样的男人不错,不以貌取人,
所以,他才可以两者兼得~
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| 加入客栈

本版积分规则

手机版|小黑屋|一个人客栈

GMT+8, 2024-9-28 05:27

Powered by Discuz! X3.4

Copyright © 2001-2020, Tencent Cloud.

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