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闾巷扫花(代输家赔赌帖,也赔我自己格外应的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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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05-12-15 14:26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阿涛:问冬安
人晕:那就干脆再把你也扫到吧,我今天被你感动了.呵呵,不枉我夸你人品好.
客客:从你要的帖,可见出你的审美及智商,嘿嘿
洛水:恨嫁?哈
草草:我这向懒筋被人抽了,也只勤快的一向.哪天又犯懒了.
 楼主| 发表于 2005-12-15 14:28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闾巷扫花──六满

  六满是个十足的傻子。那么大的人,还涎水拖得老长。说话含糊不清,仍象牙牙学语的小儿女般,喜欢说叠音字:“要糖糖”,“开灯灯”,“上街街”,“呷饭饭”。
??有个叫强宝的孩子总要欺负他,老远看见他,就叫他:“六满,过来,给你糖糖吃。”六满一听有糖吃,就一颠一颠地跑过来,强宝叫他爬在地上做马,他也依言而行。强宝骑在他身上,满街游走,“驾驾”地叫得欢。等六满嫌累了,赖着不爬了。强宝就拣根柳条做马鞭抽他,还扯他的胡子。扯得他呲牙裂嘴,“哇啦哇啦”地哭开了。边哭边还记得伸手跟强宝讨要糖糖。
??看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,行止幼稚,一脸天真,小孩子都会有些心软吧,不由要生出一些锄强扶弱的正气来。男孩子便要出来打抱不平:欺负一个傻子,算什么好汉?强宝先还嘴硬:关你们么子事?等一群男孩子摆开架势不惜要与强宝干一场时,到底人多势众,强宝也就灰溜溜地跑了。女孩子拉的拉六满,拍的替他拍身上灰。小母亲般哄着六满:六满听话哦,莫哭,莫哭了,以后不要跟强宝玩,他是个扯白鬼。然后就带六满去捉蝴蝶,做纸飞机给他玩。六满性子温顺,又不晓得记仇,眼泪还没干,又开心得在草坪上打起滚来。
??
??那时镇上的痴子呆子傻子好象都有项事做,那就是挑水,反正有使不完的力气。六满也挑水,不过因他毫无自理能力,他娘怕他跌到河里去,他娘就步步相跟着。担水纯粹是让他消食消气力。省憋一身劲犯事害人。
??
??六满有两个哥哥,一个叫铜坨,一个叫铁坨。名字如人,长得威猛。黑鼓鼓的腱子肉,走起路来“嘭嘭”作响。田里地里,都是一把好手。人也精明。俩都到了娶媳妇的年纪,按道理人材是没话讲的。
??有年,媒人替铜坨说了门亲事,铜坨与女方相了亲,都还满意。随后,女方家里来了七八人“查人家”,一查,上有寡母,且一脸凛寒,看上去就不好相处。还有个傻子弟弟,吃饭时直晓得嚷:“还要呷肉巴巴”,偏寡婆娘还惯着他,一筷一筷地挟给他。女方脸色就有些不对劲了。后来跟媒人撂下话:不分家单过的话,就算了。
??寡母也是强硬脾气,哪里肯依。她反正老了,哪天伸腿就去见阎王了,兄弟不养六满,谁养?寡妇带大的孩子多孝子,哪里敢忤逆。事情也就不了了之。不了了之的结果是再没媒人进屋,铜坨铁坨打了一辈子单身。
??
??算算这么多年过了,六满若活着,怕也有五六十岁了吧?没了娘,他怕也不能自家到河里挑水了吧?又或者根本就挑不动了?
发表于 2005-12-15 14:42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以下是引用青桐在2005-12-15 14:26:00的发言:
阿涛:问冬安
人晕:那就干脆再把你也扫到吧,我今天被你感动了.呵呵,不枉我夸你人品好.
客客:从你要的帖,可见出你的审美及智商,嘿嘿
洛水:恨嫁?哈
草草:我这向懒筋被人抽了,也只勤快的一向.哪天又犯懒了.

??打狗还看主人不是~
??骂我,不揍是骂帖主。。。。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5-12-16 10:50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以下是引用大梦方觉晓在2005-12-15 14:42:00的发言:
[quote]以下是引用青桐在2005-12-15 14:26:00的发言:
阿涛:问冬安
人晕:那就干脆再把你也扫到吧,我今天被你感动了.呵呵,不枉我夸你人品好.
客客:从你要的帖,可见出你的审美及智商,嘿嘿
洛水:恨嫁?哈
草草:我这向懒筋被人抽了,也只勤快的一向.哪天又犯懒了.

??打狗还看主人不是~
??骂我,不揍是骂帖主。。。。。


我好象没骂你,我倒觉得你自己骂了自己.那样的比方不好打的,呵呵,我们没必要人五人六,但也没必要自贱,是不是,客客?哈哈
[/quote]
 楼主| 发表于 2005-12-16 10:51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闾巷扫花──疯婆子


  疯婆子其实并不疯,她只不过装疯卖傻而已。
??她出身不好,旧家小姐,前任丈夫是国民党军官,跑台湾去了。遗下她拉扯着两个儿女。眼见着运动一潮接一潮,潮潮都可能波及自身。她二话不说,闪电般就嫁了个根正苗红大字不识的工人。风声紧时,干脆还时不时疯颠几回。这样一来,倒逃过极有可能招致上身的厄运。小镇上的人说:疯婆子识时务,脑子不比男人差。她老公大家都叫他帅师傅,是建筑工人,工资高,在全国各地流动,在家的日子倒少。而且人木讷,一棍子都打不出个响屁。依她的心性自然看不上帅师傅,但她却能安生着跟他过日子,俩人还生养了个女儿。
??
??这些都是听来的,我一有记忆时,她已老了,偏儿媳生了个女儿后,就得产褥热死了。丢了个嫩毛毛给她带着,日子也艰辛。闲着没事时,就提个蛇皮袋到处捡废品,补贴家用。
??疯婆子虽老了,仍五官精致,衣服穿在她身上也格外有样子。看得出,年轻时是个标致角色。她会说京腔,出口就能编戏文。又手巧,用棕叶编的蚱蜢,像是你手稍一松,它脚就能弹,一下就能跳到草地里去。孩子们攥着蚱蜢,像是捏着个活物般,不敢轻易松手。为这个,她还现编过一首儿歌,我至今仍记得。“蚱蜢古,脚弹弹。嫂子买菜要我提篮,提不起就在路上玩。嫂子炒菜要我烧火,烧烂你的炉锅莫怪我。”
??我小时学的儿歌差不多赖她教会。夏夜草堤上乘凉,一地月光。她柔声地一句一句地教我们唱:“月亮走,我也走,我替月亮提粑篓……”。边仰头边走,觉得月亮真是怪,好象这世上独对自己好,这么多人,它却单单要跟着自己走。有些不明白,心里却象照进了月光般,说不出的安宁。
??还有“月亮粑粑,里头坐个嗲嗲(爷爷),嗲嗲出来买菜;里头坐个奶奶,奶奶出来绣花,绣个糍粑;糍粑跌哒井里,变哒嘎麻(青蛙);嘎麻上树,变哒斑鸠;斑鸠呱呱呱,和尚呷(吃)豆腐;豆腐冒的(没有)壳,和尚呷棱角.....”一群小嘴绕来绕去,绕不清白,绕得笑声不断。
??
??孩子们都喜欢她,一群群地跟在她周围,替她捡废品,帮她带小孙女。她的家也向孩子们敞开着。她家里纤尘不沾,简单不过,却处处放着光亮。整洁的环境,通常会给孩子带来些局促吧。但在她家,却没有丝毫不适。下雨天,在她家可听她讲传,“说唐”,“红楼”,“白蛇传”,她藏了一肚子故事,讲起来又有腔有调的,格外迷人。
??有一次,不记得是什么起因。她翻了本黄黄的影集给我们看,有台湾军官,有她。她着旗袍,烫飞机头,漂亮得有些像王晓裳在《英雄虎胆》里演的女特务阿兰,她以前的男人英俊笔挺。人生里的矛盾不期然地让懵懂孩子过早地体味了,是非似乎也一下不能黑白分明了。看完相片,小孩子们好象约好了似的沉默。女特务是妖精,军官是国民党,而孩子们又实在喜欢她,她实在看起来像个好人。外面下着雨,淅淅沥沥个不停,更让人觉得屋里的静。
??等我长大了,仍有些想不通,她不惜嫁人,不惜装疯,却为何一直舍不得毁了那几张相片。再大些,又好象有些明白。
发表于 2005-12-17 02:08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偶也有贴收呀~~~~~~~~来了~~~~~~~
发表于 2005-12-17 22:02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以下是引用青桐在2005-12-16 10:51:00的发言:
闾巷扫花──疯婆子


  疯婆子其实并不疯,她只不过装疯卖傻而已。
??她出身不好,旧家小姐,前任丈夫是国民党军官,跑台湾去了。遗下她拉扯着两个儿女。眼见着运动一潮接一潮,潮潮都可能波及自身。她二话不说,闪电般就嫁了个根正苗红大字不识的工人。风声紧时,干脆还时不时疯颠几回。这样一来,倒逃过极有可能招致上身的厄运。小镇上的人说:疯婆子识时务,脑子不比男人差。她老公大家都叫他帅师傅,是建筑工人,工资高,在全国各地流动,在家的日子倒少。而且人木讷,一棍子都打不出个响屁。依她的心性自然看不上帅师傅,但她却能安生着跟他过日子,俩人还生养了个女儿。
??
??这些都是听来的,我一有记忆时,她已老了,偏儿媳生了个女儿后,就得产褥热死了。丢了个嫩毛毛给她带着,日子也艰辛。闲着没事时,就提个蛇皮袋到处捡废品,补贴家用。
??疯婆子虽老了,仍五官精致,衣服穿在她身上也格外有样子。看得出,年轻时是个标致角色。她会说京腔,出口就能编戏文。又手巧,用棕叶编的蚱蜢,像是你手稍一松,它脚就能弹,一下就能跳到草地里去。孩子们攥着蚱蜢,像是捏着个活物般,不敢轻易松手。为这个,她还现编过一首儿歌,我至今仍记得。“蚱蜢古,脚弹弹。嫂子买菜要我提篮,提不起就在路上玩。嫂子炒菜要我烧火,烧烂你的炉锅莫怪我。”
??我小时学的儿歌差不多赖她教会。夏夜草堤上乘凉,一地月光。她柔声地一句一句地教我们唱:“月亮走,我也走,我替月亮提粑篓……”。边仰头边走,觉得月亮真是怪,好象这世上独对自己好,这么多人,它却单单要跟着自己走。有些不明白,心里却象照进了月光般,说不出的安宁。
??还有“月亮粑粑,里头坐个嗲嗲(爷爷),嗲嗲出来买菜;里头坐个奶奶,奶奶出来绣花,绣个糍粑;糍粑跌哒井里,变哒嘎麻(青蛙);嘎麻上树,变哒斑鸠;斑鸠呱呱呱,和尚呷(吃)豆腐;豆腐冒的(没有)壳,和尚呷棱角.....”一群小嘴绕来绕去,绕不清白,绕得笑声不断。
??
??孩子们都喜欢她,一群群地跟在她周围,替她捡废品,帮她带小孙女。她的家也向孩子们敞开着。她家里纤尘不沾,简单不过,却处处放着光亮。整洁的环境,通常会给孩子带来些局促吧。但在她家,却没有丝毫不适。下雨天,在她家可听她讲传,“说唐”,“红楼”,“白蛇传”,她藏了一肚子故事,讲起来又有腔有调的,格外迷人。
??有一次,不记得是什么起因。她翻了本黄黄的影集给我们看,有台湾军官,有她。她着旗袍,烫飞机头,漂亮得有些像王晓裳在《英雄虎胆》里演的女特务阿兰,她以前的男人英俊笔挺。人生里的矛盾不期然地让懵懂孩子过早地体味了,是非似乎也一下不能黑白分明了。看完相片,小孩子们好象约好了似的沉默。女特务是妖精,军官是国民党,而孩子们又实在喜欢她,她实在看起来像个好人。外面下着雨,淅淅沥沥个不停,更让人觉得屋里的静。
??等我长大了,仍有些想不通,她不惜嫁人,不惜装疯,却为何一直舍不得毁了那几张相片。再大些,又好象有些明白。


我收这帖呵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6-2-15 23:30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闾巷扫花──元霄节话灯
  
  关于过年,乡下有句俗话:“三十的火,十五的灯”。年在一盆红旺旺碳火的围坐中开始,人们走亲串戚,尽情吃喝娱乐,直到耍完灯,这年就算过完了,又该各就各位了。
      
  小时最喜元霄节,因为有灯可看。
  耍灯的大多是周边农村的队伍,领头的照例知书识理,极有礼数极懂规矩。初七初八就带着红帖子到各家各户拜年,实质上是提前知会一声,好让主家有所准备。主家也可不接帖,但通常不会直说,而会体贴地说一些比如房子太小,又比如今年已接了几个帖子之类的话题,领头的自然心领神会。临走时不会将红帖拿出,说着吉祥话抱拳出门,双方都不觉尴尬,一派温良恭俭。
      
  到了十五,夜色将黑,各路耍灯队伍开始出行了。耍灯的第一家叫“出行”,出行是极有面子的事,一般是单位,有时也是一家暴发户。没一定财力是炫耀不起的,因为得置办酒席,替耍灯的掌灯的放铳的敲锣打鼓的师傅们饯行。包封也得打个格外大的。这一家的灯舞得要久一些,也卖力些。一条绸龙给舞得出神入化,时而滚地,时而跃起。只见人在其中穿来穿去,便是各色各样的结。再一穿来穿去,就把结一一化解开来。每一解开,大家就放开嗓子齐声用力“嗨嗨”地吼叫着。主家备了箩筐装炮仗,不停歇地往圈内丢,小孩们在炸响声中窜来窜去捡鞭炮,有些胆大的还会用脚踩灭正燃着的鞭炮,捡得一长串鞭炮犹如过年得了压岁钱般。锣鼓丁子始终有板有眼地敲着,隔三岔五一声铳响吓得人群一惊一乍的。灯火如昼,热闹非凡,欢乐铺天盖地而来,照着的脸都是喜气洋洋的。百十个小孩就追随着队伍一家家地起哄,争比着谁家的炮仗焰火放得最多。
   闹到天色发白,就得“收水”了,也就是玩最后一家。耍灯规矩很多的,灯笼在主家是千万熄不得的,一不小心,坏了主家的彩头,那就不是几句怨言了事的。“收水”似乎在传说中有些不吉利,正规班子通常是在庙里“收水”的。而草台班子就逮谁是谁,各路主家到了十一点多就关门熄灯,惟怕撞上不懂规矩的草台班子,坏了一年的运气。
      
  十五晚上不单单只有龙灯可看,还有唱地方戏文的,还有竹马灯,还有狮子灯。只记得有一年听一对醴陵夫妇唱戏文,象是打情骂俏之类的,泼辣热烈。因为当时太小不记得歌词了。只记得每收尾时,总会带一句方言味极浓的“你个鬼哟”,女人每唱到此,眼波一转,眼尾就要翘一下,递向男人的眼风极艳极媚。我那时并不懂这些,只觉这样的戏文听着轻俏无比,任谁都想放声唱歌。回家就对着镜子学女人的表情,口里咿咿呀呀地唱“你个鬼哟”。还被妈妈数落不学好。
  说到艳,最艳不过竹马灯。唉,可惜看得时候太小,只有零碎记忆。有白须白发的老渔翁,有骑蔑扎彩布马的,有蚌壳精,边上还有踩高跷的。灯也是各色各样的,鱼灯,鹤灯、凤灯数不胜数。行头也齐整,衣服华美得让人眼睛放亮。音乐不再是大锣大鼓,而是细乐慢板伴奏着。有故事有情节,几个人轮流唱着,偶尔也道道白。印象最深的是着湖绿锦衣的蚌壳精,扮相俊美。只是许多无聊的人朝她扔炮仗,她只得快速地张张翕翕躲避着。开开合合中,身段更是玲珑惹人爱。心里羡慕得紧,回头跟三姨宣布:我长大了要当蚌壳精。三姨括着我鼻子笑嗔:“妞也不噪?这么小就想着勾人眼。”
      
  今年元霄时,不再看灯。虽不至泪湿春衫袖,倒只有趁未老记下以印证,曾有过。想起儿时,如翻检一幅幅老相片,有些黄迹,却耐看。风俗总是温暖人心的。有多少人还可以想象当时的情形,还可以记住夜半灯火阑珊兴尽归来时的笑脸?
      
      
      于 2003/02/15
 楼主| 发表于 2006-2-15 23:31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闾巷扫花──元霄节话汤圆
  
  元霄节无灯可看,汤圆好歹还是要吃的。超市里各种品牌名色馅仁的汤圆琳琅满目,买回家沸水里打几个滚便可盛上桌,实是简便省心之至。且粒粒匀净,甜糯软香,不横挑竖拣的话,也算入得眼入得口。
  只是任怎么也吃不出元霄节的味道了。没有垂涎已久的期盼,没有食指动个不停的过程,来得太容易的汤圆顺溜溜地下了肚,连咀嚼都被忽略。预想中的朵颐之快就无形中打了折,更不要谈咂舌三日的余味了。
  
  逢此时会会格外想念小时的元霄节。那时没有超市,那时户户都是手艺人家。光做汤元那一套程序就不是列个一二三便能说得完的,七八天的周期也是断断不能或缺的。
  初四初五就泡了米,米是上好的糯米,因糯米太粘,成形不佳,再按比例搭配些梗米。娘说得泡两三天,软和些磨起来省力。心里有了期待,时日就变得难捱。时不时会跑到厨房去捏捏米是否已泡软,却总不见软。母亲总说勿急勿急,时辰到了自然就软了。两三天果然泡发了,颗颗都圆涨涨的。心里一团小小的欢喜也随着鼓胀了。
  这时麻石打的磨早从阁楼取下洗净候在厅堂里。在木盆上架好磨,再将牢实的麻纱布兜了木盆的底,用来接米浆。可以开始磨米了。磨米这一环是孩子的节日,磨盘飞旋,浓白的浆液顺着磨槽溢出,米浆淡淡的清香便满屋都是。推磨的、添水的小手在争抢中换了一轮又一轮,看似容易的推磨原来涩劲得很。姐妹们七嘴八舌将心间的那团欢喜只差要嚷出口,推磨的说:“快添水,我的手臂酸死了。”添水的急急地倒了一小勺,那边旁观的不耐烦了:“不能老添水,兑得太稀,沥干得几日?我来我来,我有得是力气。”话未完,手已强夺了磨把。
  磨完米,就得将麻纱布将米浆包好悬在空中沥干水分,这又得要两天。初时,还有水滴答滴答地响,在孩子们往返打探间,渐渐地要间隔长一些,偶尔才能等到一声“吧嗒”,知道差不多了,孩子们盯着麻纱袋的眼也越来越亮。
  
  正月十二三,终于开始做汤圆了。因不是正式元霄节,有些彩排的意思,包起来也就随意得很。什么馅的都有,豆沙呀、白糖呀、桂花呀什么的。形状更是搓得五花八门,孩子们比拼着搓圆,那就一个比一个圆。孩子们比着搓小,就一个比一个小,细得如雪粒般,可以用来煮甜酒汤圆。孩子想象力一好,狗呀猫呀猪猡呀兔子呀元宝呀反正都有,就摆了满桌,煞是好玩。大人们搓得汤圆如机器模里出来的,一式一样。但也不干预小孩子的胡作非为,只笑着任孩子们胡闹,也觉开心。
  吃时也随意,油炸了吃,煮着吃,和甜酒同煮着吃,反正花样蛮多。
  隔壁邻舍都送到,一个人家一大碗。然后邻居又回送,各色滋味的更是尝遍。
  正月十五,包起来就中规中矩了,过正节了。会特意包枚银角子,看今年谁能招财进宝,事事遂意。我有年正好吃到那枚汤圆,那一年得了三好,作文在全市还拿了个第一,蛮得意的,或许就是托那枚汤圆所赐也不定。
发表于 2006-2-16 10:33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好家伙,珠儿姐真能写!!
眼睛看得酸酸得才看完,真个是好看~~~~~~~~~~~~

占个便宜先,所有的都照章全收啦,嘿嘿:P
发表于 2006-2-16 23:26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闾巷:里巷,乡里。

扫花:打扫花径,以示对来客的欢迎。

哦,搜了下,明白了。

顺便推荐两个东西:
google的学术搜索 http://scholar.google.com/schhp?hl=zh-CN
百度新开的国学 http://guoxue.baidu.com/
 楼主| 发表于 2006-2-27 22:14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水木:扫花在我题里没你查的意思,是扫记忆中的片断,朝花夕拾.
蔚:现在不许这么长时间对着电脑看,包括看我的.嘿,过几个月再看吧.亲亲你还有另个.
 楼主| 发表于 2006-2-27 22:50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  闾巷扫花──手艺人之漆匠
  
  我家里曾经有一套生漆做成的老式家俱,是我娘的陪嫁。 生漆因着年代久远,乌黑泛红,锃光锃亮。
  ??床是雕花床。四周有档板,将纹帐牢牢扎进档板,也就不用担心喂了蚊子。床底有踏板,放鞋子用的。夏天傍晚时我们喜欢将踏板洗得干干净净,抬着到河边草堤上去歇凉。玩累了,就头尾各一人睡上个清凉觉。等到露水上来时,才人事不知地被大人背回家。床围雕有繁复的人物故事,娘有时会指着那些雕画与我们讲古。床顶有两排玻璃镜画, 底子都是白灰漆,画着花鸟昆虫之类,用色鲜艳,红绿漆用得很多,但配出来古色古香,并不伧俗。俗话说“红配绿,看不足”,红配绿要些胆子的,可见漆匠艺高胆大。
  ??有年我外婆死了,我娘夜里作梦老是梦见她,总是外婆站在床边看她。迷信的老人便说要移换下床铺的位置,娘也就依言而行。搬动时不慎将头尾两块玻璃镜画打烂,娘很可惜娘家纪念品的缺损。那时可画可漆的手艺人已日渐式微,托了人在乡下终于访着个老漆匠。老人到我家看床看镜画,边看边赞先头匠人的手艺,说是漆活画工双好不易,哪怕从前,这般精湛的手艺十乡八村都难找。说来同行相轻,这般不忌,怕也一是气度二是真佩服吧。
  ??细心看过之后,隔几天,画了两幅带来。将包的纸小心翼翼一层层拆开后,小孩子们就惊呼起来了。两幅都是虎,猛虎下山,活灵活现,简直就像是真的。我至今仍记得他画的草未动欲动的样子,衬得老虎未行就有声,格外威风凛凛,气势就整一个兽中王。角下还细细地端正署有年代并某地某人作。煞有介事却郑而重之,我现在想也可能有招牌的意思,一个漆匠敢像画家书家一般题名,公而告之,也要些对自己手艺的自信吧。他那两幅画并不是依毁损的原画来画,是他格外自创的。悬上床幄顶,与其余的旧画宛如一体。他自己仰头看着,眉眼皆笑,与我娘说总算没毁了前头人的手艺。我们则奇怪厚重滞涩的漆怎么能画起来如水笔般流动?好象缠着问过他,但不记得他是如何解释的。
  ??
  ??还有一张立柜,也画着漆画。左侧门是荷花白鹭相偕,依旧是绿黯红焰,白鹭的羽毛画得很细致,虽毫末可数,却并不给人羽毛未丰的感觉。侧题文人诗“接天莲叶无穷尽,映日荷花别样红”,我长大些才发现诗中不关白鹭丝毫事,如果强求的话,也多少有些文不对画。但乡下匠人晓得这些诗,也算是文化人了,再去要求似乎苛刻了些。右侧门画了一树开得正盛的牡丹,对面一只白头翁依枝遥遥相对。也题诗:花开似锦,鸟语如簧。左七言诗,径取文人诗,右四字诗,套用熟语。可见随心所欲。字也写得拙朴流动,如孩童信手涂鸦,一派天真。我曾用大白纸蒙着用铅笔描过那两幅画,又用彩色蜡笔照着上面涂色,画成可谓惟妙惟肖,挂在墙上得意过好一阵。
  ??后来搬家,这张柜送给舅舅家了,早两年去拜年重见,又如离散多年的亲人般。这回我细细看了钤的印章,漆匠名余世顺,珠山人。我只知道珠山烧瓷器的匠人相当有名,漆匠却不晓得。舅舅将它弃在杂屋间里,蓬头垢色。我一时想讨回,却终是张不得口。后来想又何苦呢?我想记取的那些岁月并不会因为一张柜而永存又或消亡,那个名叫余世顺的漆匠终将烟消云散,我娘我姐定然从来不晓得跟了我们有年数的衣柜的漆匠叫余世顺,我也不过是因偶然触动中得知。
  
 楼主| 发表于 2006-2-27 22:56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闾巷扫花──马长子

马长子风流成性,年轻时逛窑子,爬围墙偷女人,钻寡妇被窝,算是远近有名。老了仍不知收敛心性,眯着一付色眼直往女人堆里凑,远近的寡妇不规矩的女人和他相好过的,人家说闲话时一数就几十个。
????
??他家老婆老实巴交,像个木菩萨一般,哪里敢管他?只由着他胡来。可怜的老女人瘦得像根棍,走路一拐一拐,两腿间严重变形。一身妇科病,成年药罐子不离,隔壁邻里清楚曲直的说还不是马长子造的孽,夜里只磨得妇人做鬼叫。鸡冠花开时,就看她提个草蓝,拿把剪刀,专拣肥实的剪,听说可治妇科病。妇人和别的姨娘扯谈诉苦说:巴不得马长子晚上不落家,只要他不挨她的边,她就乐得逍遥。
??马长子有个儿子,因了马长子,从小就受人歧视,白眼没少挨,空话没少听,架也没少与人打。但不管如何,仍不能改变事实,总有人指指点点说他是马长子的儿子,尤其当马长子又被人抓了奸这样喜闻乐见的事传开时,更是耻辱难当。摊上一个这样的爹也算是前世没修好,只儿子行为越发规矩,尤其在男女事上磊磊落落,更不肯落人说半星闲话。老话说“有其父必有其子”,这句话在马长子家终落了空,马长子的儿子与遗传基因作了最彻底的抗争,凡他父亲所喜的,他必鄙弃。马长子的儿子最终以自己的品行赢得镇上人交口称赞:马长子儿子不像老子,是个规矩人。等到老太婆死了,儿子成家立业。虽与马长子仍共一个屋檐,进进出出却像仇人一般不搭来往。你眠你的花睡你的柳,我不认你总成。
????
??马长子死在一个老寡妇的床上。街上的人说什么的都有。有说马长子风流一生,花下死做鬼也风流。有说夜路走多了,必得碰上鬼。更多的人不耻,死了也要骂声为老不尊。
??乡下规矩严,在外面落气的死人,是不能从正门进屋的,晦气,得从侧门抬入。马长子家没侧门,儿子一口咬定不能从正门进,不能坏了祖上传下的规矩。长辈亲戚也拿他没法,说的是个正理。但老放在外面也不成,总归要收尸安灵。商量来商量去,最后达成协议,从围墙处将马长子吊下,放进屋。
??致悼词时,台上免不了总要说些体面话,一个人一生再过得下作不堪,最后时分在生的人也会权且丢开恩怨吧,专拣善意的话来回顾一番。底下有喜开玩笑的,就在下面另开小总结:马长子的一生是与围墙紧密相连的一生。爬了一生世围墙,最后仍不忘爬一回墙头。也算是善始善终。
发表于 2006-3-7 11:53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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