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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主: 江月

等风的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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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02-11-12 16:38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晕,这几天辩论,我心事不在这里呀,再等我几天吧。
发表于 2002-11-15 12:31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
RE:

月姐:
请送上八.
 楼主| 发表于 2002-11-16 09:52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

柳风抓牢我的手,用另一只手扒开围观的人群,向前跑去,继父顿足在后面追骂“你这个小杂种,有本事一辈子就别回来。”

风迎面吹来,脸上冰凉,我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妈,只见妈依旧坐在地上,失神的望着我的背影,口微张着,是不是想叫住我?

“看什么看,你想回家现在就回去”柳风低吼,一张脸涨得微红,脸上还泌出一些细汗,扯着我跑出生活了十几年的小巷,融入大街滚滚人群之中。

又来到了刚离开的平房,柳风掷给我一条毛巾,自己蹲在门口自顾自的抽起烟来,脸色凝重,眉头紧拧,吞吞吐吐的烟圈在阳光下被风吹散,留下淡淡的烟味。

“看什么看,快收拾一下,我带你去见我的一个哥们,和他一起混饭吃去。”柳风回过头,有些不耐烦的瞧着我“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,还不去洗把脸。快去,以后有我吃的饭,就有你的。”

卫生间墙壁上挂着一块正方形污秽的镜子,凌乱的长发,浮肿的眼圈,红红的眼睛,偶尔还抽咽两句,鼻涕、眼泪一把流下来,从镜子旁边找到了一把缺齿的梳子,用力梳理长发,象要把妈的影子梳扯到过去,把过去远远的梳在后头。

柳风靠在门框上,看着我用力的发泄自己,半晌不出声。“方旗,我不是一个好人,没有本事,打工挣钱太难,往日就在小地方和哥们一起带别人的笼子,替人了难来混口饭吃。大恶不做,小恶的事不断。”柳风艰难的表白自己。

我回头盯着柳风的眼睛,里面有抑不住的忧郁和怜爱,触开了我刚止住的泪腺,抹去的眼泪又泛了出来,柳风一手抱过我“好妹子,别哭。”双手紧紧的搂住我的腰肢,由不得我半分挣扎,亲了过来,我喘不过气,手紧紧的扯着柳风的衣服,任他用力的抱着我。

柳风一步一移的把我抱倒在床上,迅速的站起来,关上门,拉起窗帘,房间顿时昏暗下来。我听见自己在不断的发出呻吟,还有眼泪一滴一滴的滚下来,身体随着柳风在起伏,头被埋在柳风宽大的胸部下,突起的胸部压得有些变形,闭上眼睛,冷静的承受着这一切,汹涌的波涛撞击,我只能紧紧搂住柳风这最后一颗大树。天翻地覆,洪水决堤,脑子里装着洪水过后的一遍狼籍,柳风在耳边呻吟,在耳边轻呼,唤醒我的记忆,刺痛从下钻心而来,我忍不住一声尖叫,柳风迅速的用嘴堵着我微开的嘴,两个人一起呼吸,洪水泛滥中,只有我们两个架着独舟在寻觅陆地,四处却是一片水茫茫,风雨过来,我感觉自己坐着的小舟在沉没,沉没在这洪水之中,脸上却露出一丝神迷的微笑,或许,洪水之下就是天堂。

过了很久,记忆中是过了很久,我从天堂醒来,柳风早已收拾妥当,坐在床的边沿细细打量着我,边抽着烟,边轻抚着我的脸“方旗,你还多睡一会,茶几上有点吃的,你先填填肚子。我要先出去找找我哥们。”

我一把扯住柳风,莫名的大哭起来。“旗旗,别怕。我不会亏待你的,以后我就带着你混,你就是我的女人了。”

“别哭了,先起来吃一点东西吧。我要先出门办点事。”柳风拍了拍我的背,走到门前,又回头瞧了我两眼“旗旗,你要记住,你是我的女人了,以后一切都要听我的。先休息吧。”门被关上了,刚进来的阳光又挡在了门外。

我艰难的坐起来,穿好衣服,看见短裤上浸着血迹,就象街头小花店里快谢的暗红色玫瑰,还没有盛开,就已经先谢了。伏被大哭,却只有潮湿的霉气钻鼻而来,我又在这发霉的气息中睡着。

再睁开眼睛时,天色完全已经暗了下来,柳风摇着我的肩膀,叫我醒来。他略带责备的问“为何不吃一点东西。”

“我感觉不太舒服,不想吃。”柳风后面还站着一个陌生的人,正伸头望着我,脸上暧昧的笑着。

“这是李三,你以后就叫他三哥吧。”柳风把那人介绍给我,我乖巧的叫了声“三哥,好。”

“这小昵子长得真不错,嘴又甜,风哥的眼睛真准,手也够辣,人家还是一个小姑娘。”李三嘴里不饶人。

“告诉你,这是我的女人。”柳风转过头,一本正经的盯着李三“如果你敢打她的主意,我就不认什么兄弟不兄弟。”

“风哥的女人我那敢呀碰呢。”李三嘻皮笑脸的回答,一双眼睛在我身上扫来扫去。我不由得往胸前扯了扯被子,有些惊恐的望着柳风。

“别怕,是自家哥们在闹着玩。你快收拾起来,我们随三哥到四方镇去。”说完,扔给我一个大塑料包“这里面是我下午在街上胡乱帮你买的两件衣服,你先对付的换上。”扯着李三出了门,顺手把门轻轻关上。

我换上柳风买来的衣服,略微有些宽大,又对着镜子把头发细细的盘起来,仿佛从心里也认同自己已是一个女人了,可等着我的又会是什么呢?

(未完)
发表于 2002-11-16 11:23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关于初夜的描写,很不错。

期待下一集。姐姐快点发哦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2-11-18 19:17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

“你和柳风就去了四方镇?何以为生?”叶枫在电话中反复追问,仿佛这一切对生活在阳光下的他来说怎么也不能接受。

“还能怎么样生活?柳风习惯了街头混混的生活,带笼子,替人了难的事干了不少,还能如何呢。”我对着电话轻松的回答“报纸上常说带笼子的事,你应该也了解一二吧,什么拾到了钱见者分一半,什么家里的藏传金砖呀,还有就是半晚上街上游荡,看见不顺眼的单身行人,也抢上一把。”

“你都参加了?”叶枫紧张的追问着“你也这样混日子?”

“我不习惯又如何,出来后我仅给家里打了两三个电话,仅有一次是妈接的,她只知道对着电话哭,叫我回来,可我回来能做什么?”说到这,我脑中浮现出妈对着电话痛哭时的情形,心酸痛起来“更多的是继父的恕骂声,有本事就别滚回家,我还能到那里去呢?”

我停顿了片刻,缓了缓气“柳风干这些事,都不要我参加,我就守着他们租赁来的房间候着他们的归来,直到我们到广州以后情况才有变化。”

是的,我们到广州是想开始新的生活,却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。和柳风离过荷城来到四方镇,我整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,每天柳风出门,我都会紧紧搂着他,不准他离开。柳风都会用沉重的眼神打量着我,安慰说以后的日子会好起来的。偶尔也会冲着我大叫,叫我滚回去,此时我就会缩在角落,一言不发任眼泪就这样落下来。

有一天晚上,柳风很晚才回家,神秘兮兮的告诉我,他今天干了一票大的,说家里有祖传金砖,骗了一个老太太八千余元,当他兴奋的沾着口水在我面前守着钞票时,我仿佛看见一道法网要从天而降,哭着搂住柳风“我生是你的人,死也是你的鬼,你洗手别干了吧,我们远走高飞,去别的城市重新开始。”说完指着散落在地上的钱说“这个小镇上的人不富裕,你骗了老太太的棺材本呀,会闹出人命来的。”

“妇人之道,如果老太太不贪心,我能骗到她的钱吗?这世道就是这样,没有办法,宝贝儿,你别太担心了,我们去别的城市能干些什么?”柳风有些不屑的回答,但我感觉到他内心的不安,含在嘴里的香烟半天没有动了。

“你我都还年轻,你真想在世上这样混一辈子吗?你说喜欢我一辈子,你就想我天天过着这样提心吊胆的生活?”我不依不饶,又开始念叨。

“好了,宝贝儿,我们再这样做几票,就和你一起远走高飞,过自由自在的日子,好吗?”柳风望着我,眼睛里注满了柔情。我想不明白为何柳风这样的儿子,也会被骂出家门,可柳风从来不和我提他家的事,只是说和我一样的命运。

柳风搂着我沉沉入睡,天还没有亮,李三就拼命敲起了门,进来神争慌张的说“大事不好,我们昨天诈的那老太太上吊自杀了。”

柳风一听就呆了,只见李三急冲冲的说“我要离开这里,你们也快离开吧。”

我一听就翻起身,三下两下收拾好东西,拉着柳风的手就往汽车站的方向奔去。柳风呐呐的问我“我们去那?”

“到广州,在那我们好好干,别再干这伤天害理的事了。”我眼睛盯着柳风,里面充满着愤怒和自责。

“嗯,我听你的,从此洗手不干了。”柳风抱着头,蹲在马路边良久,脸上似乎还有泪痕,才闷声闷气的自言自语。清晨的马路上很宁静,柳风这句话仿佛划开了云层,让我憧憬着阳光的到来。

(未完)
发表于 2002-11-19 15:05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月姐的小说写得很好,真是多才多艺的才女。把人物写得活灵灵的。描写细腻,小人物的刻画很成功。
发表于 2005-3-28 10:51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顶一下
发表于 2005-3-30 21:14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  期待的目光!
发表于 2005-3-31 13:00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  一放两年半,太不像话了。
  对得住楼上期待的目光吗?
发表于 2005-3-31 18:29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以下是引用大隐于网在2005-3-31 13:00:00的发言:
  一放两年半,太不像话了。
  对得住楼上期待的目光吗?
是啊是啊,呵呵[em02]
发表于 2005-4-1 08:43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身在红尘不由己啊,

真实的故事在网络和报纸上看过,

故事写的很好:)

本来的事迹就很感人

网络和现实的碰撞。真实和虚幻之间的挣扎。
发表于 2005-4-3 10:25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好厉害的江月,这杀贴我们可写不出来哟。
发表于 2005-4-9 00:39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真的!
 楼主| 发表于 2005-4-11 17:38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  等风的旗
  
  一
  
  
  “我男友杀人了,杀人了……”
  
  无力的靠在网吧脏兮兮的靠椅上,对着屏幕那端的陌生人敲出这句话,压在心里的石头沉甸甸的如系在心尖的绳索,不断的勒紧,窒息的感觉电流般击中全身,充满血丝的眼睛神经质的紧盯着网吧涂得黑黑的房顶,绝望铺天盖地压来,世界在指尖击成粉碎。
  
  这是九月的一个午夜,塞满二十多台电脑的网吧,混浊的气流中夹着大口的喘息声,苍白的光线浮在半空,电脑里传来一阵阵杀弑的电子音响,冷气从陈旧的空调呜咽的吹来。男男女女东倒西歪的坐在电脑前,手指不停的跳动,网络里花开花谢,堆满无边的寂寞。
  
  指头敲开了一个秘密,想象着电脑那端网友惊诧的表情,暧味的笑容如罂粟花盛开,有股血腥从心底泛滥上来。
  
  柳风紧抿着厚厚的双唇,锁着双眉,他正专心打着CS战争电子游戏,随着每一声枪响,血红色液体溅满了银光屏。我的心裂成碎片,似雨中的花苞还没有盛开就谢了一地的残红。但我知道,这是宿命,柳风杀人了,我的双手沾满了血腥。
  
  “方旗,我杀人了。”柳风在吸完最后一口海洛因,伸过手来抚摸着我的长发,在耳边轻轻的、一字一句的说。我身子紧紧缩成了一团,颤抖着,依偎在柳风怀里。柳风的身子冰冷的刺骨,紧紧抱住柳风,海洛因引起的兴奋还没有消褪。
  
  “旗,我---杀--人--了。”
  
  柳风尖叫起来,恐惧、绝望在房间回荡。我转过脸,望着柳风惊恐的眼睛,“风,你杀人了。我知道有一天你会杀人的!”没有一丝意外。
  
  “风,我们死了算了吧。”我依然没有睁开眼睛,手抚摸着风布满针孔的手臂,每一个暗红的斑点,都昭示着我们将共同堕入黑暗,生不如死的日子,已过得太久久。死亡之花就要在这日益腐烂的身躯上盛开。
  
  眼泪从眼角滴落。遇上风的那一天起,我把自己的名字改叫“等风的旗”,网络上有朋友好奇地询问,为何要取这样的昵称,苦笑着,我的生命是夕阳下一面低垂的旗,风来了,吹动旗帜在晚霞中展开翻飞,在黑黑的夜色中舒展最初的渴望
  
  风陷入了深深的沉默,粗糙的一双大手不停的抚摸着我颤粟的身躯,我不停的打着寒颤,心不住的往下沉,如同掉入了黑黑的冰洞,再也看不见阳光。眼泪滴在风的胸前,牙齿上下颤抖着,一时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。风怜惜的望着我瘦瘦的身体,还有遍及胳膊的针孔,忽然用力把我压在他的身下,“方旗,你不能死。我不会再害你了,你慢慢戒掉毒瘾,好好过以后的日子。”
  
  “风,你去自首吧,我等你。” 风抱着我,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下来,我俩抱头痛哭。
  “不,我活着还不如死去!”柳风坐了起来,狠狠的说。
  
  这样的话柳风说过很多次。有一天夜晚,我和柳风站在七层楼房的顶层,张望着,四面是万家灯火,从窗口溢出温暖的气息,在整个夜空里弥漫。想起独力抚养我成人的母亲,守着灯光等我回家,跳楼的决心顿时消失,再挣一笔钱给我妈妈吧,心里为自己找着这样的借口,才明白活着是多么好。但我们已无法逃脱死亡的阴影。
  
  为何那天我们就不能往下跳呢?我懊悔着,现在风为了疯狂的毒瘾杀了人,手上沾满着鲜血,死也无法赎回这罪恶。
  
  我收回四顾茫然的目光,冷冷的屏幕上蹦出网友的冷嘲热讽,世上还有这样无聊的人,连杀人的事也能捏造出来;只有一个比较熟悉的网友叶枫连续的追问“这是真的吗?”
  
  “是真的,我要和男友一起去死”,我敲出这几个字,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,失去了明天的人,还能期待什么。
  
  二
  
  “小妹妹,别开玩笑了,这样的鬼话听多了。”隔着屏幕,我仿佛看见叶枫做着鬼脸,一脸的不相信”你心情不好,和那位风帅哥是不是吹了? 夜深了,早点回家,你妈还在等着你。”
  
  “你妈还在等着你”,可我再也回不去了,回不到那散发腐臭气,零乱的家。眼泪不争气的滚下来,我恼怒的抹抹眼睛,天花板在不停的摇晃,看见古城深处的家里还亮着昏黄的灯光,妈妈伏在方桌上,一边忍受着继父的唠叨,一边等着我回家。
  
  凌晨四五点,继父把门拉得轰轰做响,大声叫着“方旗她妈,我的裤子呢,快给老子拿来”,妈哆哆嗦嗦的摸下床,打开灯,一边把继父的衣服清理出来,一边细声问继父,今天是方旗十六岁生日,你是不是给点钱,我帮旗旗买上两件衣服。
  
  “我不知道那辈子欠你们的,找了你,还拖一个油瓶子。十六岁的妹子光知道守在家中吃,也不出去做点事,自己养活自己”继父提高声音。
  
  “你轻点,旗旗还在睡觉”妈显得很卑微“好歹也是你的妹子。妹子十八岁不容易,你看旗旗在整条街上穿着是最差的,你也再多养她几年,以后她找一个好人家嫁了,会孝顺你。”
  
  “就凭她这样也想找一个好主?也不照照镜子。初中没有念完,就在社会上鬼混,你就少指望着将来靠她了,老老实实的伺侯老子才是实在的。”继父粗鲁的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,“还不快去给我弄早饭,在这发呆做什么?”
  
  妈匆匆披上一件衣服,走到对面的厨房生起煤火,湿湿的烟气从门缝中溜了进来,捂住鼻子,发现自己脸上湿湿的一大片。每天早上的这一幕已经太熟悉,想到今天是我十六岁的生日,心痛得更加厉害了,我只能不停的踢打厚厚的被子,把头埋进被子里,呼吸着浑浊的空气,窒息在这无边的黑暗中。
  
  继父大手大脚的推门进来,我忽地从床上坐起来,眼睛直直的望着继父布满皱纹的脸。客厅里昏暗的灯不停的摇晃,光线映在老式发黄的家俱上,斑斑点点,继父的脸始终在黑暗之中,我们的眼睛对峙,空气中有嘶嘶燃烧的声音。
  
  “你这个小杂种,老子养你到十六岁已经不容易了。被你妈惯得好吃懒做,书也不会念书。以后自己养活自己去。”继父声色俱历“这两百块钱给你过生日,没念好书,以后就只有跟老子去自由市场买小菜的命,我看你读书,也只是白白浪费老子的钱了。”
  
  “我不要你的臭钱,我会自己挣钱养活自己。”我呆坐床上,盯着继父递来的两百元钱。口里虽在叫嚷,但心里知道这两百元钱能做很多事情。
  
  继父把钱掉在床上,眼里闪过嘲讽的笑“想要就接着,现在这世道,没有轻松饭可以吃,别想一步登天,有现成的楼房住,有人给钱你花。”
  
  “老头子,大清早的你在做什么呢,让旗旗多睡一会吧”妈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快步走进屋子里来。“你快吃完面就到菜市进菜去吧,时候不早了。”又走到我的床边,捡起两百元钱塞进我的怀里“旗旗,你就接着这钱,去置一身好衣服吧。”
  
  “妈……”我感十分的委屈,不由得伏在妈的身上大哭起来。妈呆滞,一动也不动,用手抹着眼睛,用手轻轻拍打我的后背“好旗旗,别哭,谁叫我们是这个命,你那短命的爹死得早,妈又没有工作,没能力抚摸你成人。”
  
  “大清早,是那门子霉气,一屋子哭哭啼啼的,记住,中午给老子做点好吃的,早点送来。”继父狠狠的把门关上,灯光震得不停的晃动。
  
  妈看着继父的背影,不住的叹着气。昏黄的灯光下,我发现妈有了不少的白发,脸上的皱纹更加深了。叹一口气,皱纹就聚集在一起,像泡在水里的布料捞起来一道道的皱折,湿淋淋的,淌着水。“孩子,你继父也不容易,每天起早贪黑在市场买小菜,维持这个家。他只是脾气大一点。”
  
  妈把手轻轻的放在我手上“旗旗,你也十六岁了,好歹把书读完,将来找一份体面的工作,不要和街上的那些二流子混在一起了,你要听妈的话呀。”
  
  “我初中毕业后还有高中呀,你要我如何去找一份好工作。”我难过的望着妈。
  
  “妈妈不是供着你读书吗?你读书要认真,你只有这条出路了。我们家穷,没别的门路给你找一个好工作”妈的脸上没有了一丝血色,喃喃自语。
  
  我的头又被炸开了,读好书是我唯一的出路,可我的成绩却永远好不起来。
  
  三
  
  就算全世界充斥着炽热阳光,我所在的老巷都永远隐在高楼的阴暗之中。如同我的读书生涯,坐在破旧的教室里,看着老师站在讲台前飞舞着教鞭,我知道老师的目光是永远不会注意到不起眼,成绩一般的我。
  
  家门口长年流淌着污水,就像街头巷尾整日游手好闲的男孩一样,老是尾随着我。穿着妈从廉价市场买来的衣服,身体在一天一天的充实,旺盛的精力都挤在小了的衣裳里;清早细心的对镜梳理着自己油黑发亮的长辫,系上一朵小花,是我最开心的时候,镜子里的我笑靥如花。
  
  “妈,我读书去了”,一天两次这样打着招呼。
  
  “好好读书,不准和街上的男孩混在一起玩”妈埋头做着自己的事,看也不看的回答我。
  
  走出家门,街道两边阴暗的,初升的阳光也照不进这小小的老巷,眼睛的余光已扫到在巷尾等着我的几个小男孩。沉着脸装着没有看见走过去。“好妹妹,今天别去读书,和我们一起滑冰”。
  
  “别理我,我要上学去”很多时候我都这样不屑一顾的说,但偶尔遇上继父和妈为了钱大吵大闹时,我也会扔下书包和他们在溜冰场、歌舞厅疯玩。五彩的灯光射在脸上,闭上眼睛,使劲的晃着头,遥摆着身子,和吵闹的音乐一起沉醉,忘记了时间,忘记了英文字母、复杂的公式。
  
  进入初三,我十六岁,更加频繁的和那些街上小混混出入舞厅了。每次被妈知道,都少不了一顿臭骂,妈自怨自艾的叨唠,继父一副恨铁不成钢,咬牙裂齿的样子。我竟有了一丝报复的快感“为什么要生出我,让我如此卑贱。”眼睛投向家中唯一明亮的地方,就是我床前的那面镜子,看着自己在镜中一天比一天出落得漂亮,长辩在脑后一晃一晃。镜中的人在疯狂的舞蹈,世界是五色的彩灯,起伏的尖叫声。
  
  “好妹妹,你这样子还想考高中?替你爸爸节约一些钱吧。你爸爸骂你,三里外都能听见,我们听了都替你难过。”这讨厌的家伙故意把爸爸两个字咬得特别清楚。
  
  我忙着躲闪,不小心一脚踏在臭水中,恼怒的教训着那些地痞少来惹我。他们推推嚷嚷,扯着我的书包,嘴里还不干不净“又不是没有和我们一起出去玩,现在装什么斯文,说不定你的内裤还是老子给你的钱买的。”
  
  不敢大声的叫,整条街上静悄悄的。邻居从我的身边走过,也装着什么也不知道,低头匆匆过去。天空始终阴沉着脸,心里有了冻伤的感觉。“你们这些小王八蛋,少来惹本姑娘,本姑娘今儿那也不去,就去学校。”
  
  “还装得一本正经,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。”一个二流子仗着自己人高马大,挤到我面前,用手抬起我的下巴,“就这脸盘还正点一点,今天非陪老子一天,给你吃香的喝辣的。”说完手脚不干不净的往身上蹭。
  
  “你们这群流氓,放开我。”我拼命的挣扎着,恨恨的望着这群不怀好意的地痞。
  
  “这小娘们今天是怎么了,这么不上路”高个子同样狠狠的说“你再横,我去菜市砸了你家的菜摊子。你平日得了哥们的好处,今天非跟哥们走。”
  
  这样纠扯着到了闹市区,上学的时间早已经过了,我想着老师昨天的批评,再旷课,就请自己退学好了。心里急着想哭了。
  
  “哥们,你们这样欺负一个学生不好吧。”远远的传来宏亮的声音。
  
  那群小混混马上住手,朝来人献媚的笑着“原来是风哥,你认识这小娘们,那我们今天就放过她。”说完还意味深长的对我笑笑“原来你攀上了风哥这棵大树,不理我们,是不是和风哥早就好上了。”
  
  “我呸!”望着远去的小混混,我欲哭无言,书包早被他们丢在地上。收拾起书包,望望天色,早过了上书的时间了。再用眼睛扫了扫替我解围的“风哥”,一米七八的个头,平头、剑眉星眸,不怒而自威,微笑起来,显得十分温柔。他正笑着望着我,我一阵神秘的眩晕。
  
  四
  
  “风哥”面带笑容的瞧着我,我也斜着眼上上下下打量他,深蓝色泛白的牛仔裤紧紧包着他圆圆的臀部,一件同色的牛仔衣披在身上,国字脸,浓眉大眼,一米七八高的身材,整个人显得异常洒脱,心中暗暗想:真是一个帅哥,为何这街头上的混混都会怕他。
  
  “谢你了,我走啦”我不能惹这样的人,“风哥”是来者不善,街上的混混都怕着,凭他这白马王子的长相,女朋友一定不少。
  
  风哥对我笑笑“你快去上学,已经迟到了。”说完,又对我莞尔一笑,伸出手“我叫柳风,以后你街上的小混混缠着你,告诉我好了。”说完,手指着街那边一条小巷,“我就住在小巷的尽头,你在楼下大叫柳风,我就能听见的。”
  
  看见柳风伸出的手,迟疑了片刻,也伸出自己的手,一股暖流莫名的接了过来。“我叫方旗。再见。”
  
  柳风站着不动,注视着我,我仿佛也感觉到柳风在远远的盯着我,直到我拐弯,他才笑着离开。没有想到的是,当天晚上我就和风在一起度过痛苦的风雨之夜。
  
  学校已经上第二节课了,我慢慢溜进教室。眼尖的班长通知我,班主任要你去办公室一趟。
  
  垂着头从办公室出来,眯着眼睛看着满世界的阳光,抬头打量着天空,蓝蓝的天空上只偶尔有几片白云,被风吹得一缕缕的,不知所终,阳光终于灼痛了我的眼睛。我旁若无人的径直走到教室,收拾好自己的东西,在同学漠然的注视和任课老师的一言不发中,扬长而去。
  
  茫然的走在街头,班主任老师的话还在耳边回响“你不是读书料,不想读书,就别影响了班级的升学率,和你爸去市场买小菜也能养活自己的。”,就这样毫无目的在街上转着,看着商店里精致的衣裳,还有各式的口红,香水,及川流而过靓男少女们盈盈的笑脸。
  
  下午,起风了,风卷走了地上的尘埃,满天弥漫着风雨欲来的混浊气息。我想到了回家。当我淋着一头雨水冲进家门时,才发现妈妈今天早早散了麻将,正和继父争吵着。看见我冲进家门,都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,继父脸上却露出了幸灾乐祸暧昧的一丝笑容,妈的脸色特别严肃。
  
  “你说,今天下午干什么去了,你到底还想不想读书”
  
  望着妈对我怒吼,我心中却有份出奇的平静,找条干毛巾边擦着头发。“我不想读了,老师说我不是读书的料。”
  
  “你是不是又和街上的死鬼们混去了,我和你说了很多次,不能惹他们,他们将来个个都是那进监狱的命。”妈一脸的怒容,我心里莫名对自己有些悲哀。
  
  “我也是这条街上的,也会是这样的命”我望也不望妈,口里兀自说着“我们这样的人在学校老师嫌,在家父母还要嫌,不是这样的命才怪。”
  
  妈显然有些失控了,冲到我面前,啪的一声巴掌落在我脸上。我捂着脸,怔怔的望着妈。
  
  “我不想活了,你那死鬼爸走得早,我为了带大你,不知道吃了多少苦,受了多少闲气,你这个没用的崽还这样说,你真正没有良心”妈却比我先失声大哭。我的头麻木,望着眼前的一切,不知道说些什么。
  
  “你这个小化生子,还敢顶嘴,今天中午你们同学到家里来,要你妈去学校,才知道你在学校常期旷课,你要记着是花我的钱读书”继父狠不得世界一下崩溃,火上加油。还时不时舞动着大手,在我面前晃来晃去。
  
  睁大眼,看着妈在拚命的啼哭,是不是我真不孝顺,我心里刚有一点自责,忽然妈站起来指着大门对我说“如果你不读书,你就给我滚出家门。迟早是社会上的混混,稀泥巴扶不上壁的家伙。”
  
 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,雨敲打在石板路上滴滴做响,家的大门外,是黑黑的小巷,如一个无底的漆黑洞穴,飘遥的风雨呼唤着我,就算坠入黑暗的深渊,也要远离这冰冷的家。妈妈的眼眶里转着泪花,死死盯着我,心在彼此的凝视中破裂成碎片,刚打苞的花骨在风雨中凋谢,我注定不能让任何人满意,不能读书是迟早的事,反正老师断言我不是读书的料。
  
  顿顿脚,扭身冲进了黑暗,嘴里还在叫嚷着“出去就出去。”,从那晚起,我离开了家。
  
  五
  
  “我想回家,回家……”口里呻吟着,网吧狭窄的空间聚拢了所有的黑暗向我涌来,打湿的眼睛看不清屏幕,麻木的点燃了一枝烟,定了定神,那晚的风雨在眼前消失。天堂和地狱的距离就在咫尺之间,有时只相差那么一步,一根烟的距离。从家里逃出来,我的一脚就注定要迈进地狱一般。
  
  “等风的旗,你还在吗?”网友叶枫还在电脑那端焦急的呼叫着我。
  
  “我还活着,不会这么快就从这世界上消失。”我使劲敲打着键盘,要证明自己的确还活着。乳白色的烟灰跌落,满键盘的灰烬,就象黄泉路上撒下的白纸钱,想到这,痛从心里踊上来,我伏在键盘上有些失声哭泣。
  
  “我知道你还活着,还感觉你在哭泣,相信你说的是真的,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吗?我的手机:13973212345”叶枫和我聊得较多,他比较了解我。黑黑的虚空下,我真想和叶枫从头到尾细说,这一生还没有开始,就要结束了。
  
  “你等着我,我下网找公用电话亭给你电话。”打完这行字,手上的烟也抽尽,我瞟瞟满桌的烟灰,拢胧长长的头发,看了几眼沉缅在CS游戏中的柳风,走出了网吧。
  
  夜很静,这偏僻的小镇上几乎家家都睡了,路灯稀稀拉拉的把夜色照得更加骇人,风轻柔的吹着,没有了那晚风雨的凶猛,平日,我也应该在家,在妈的念叨声里悄然熟睡。可从风雨之夜冲出家门后,我很少回家享受那种安睡。
  
  那晚的风雨特别大,我刚跑出去几步就浑身淋得透湿,脑子混浊,只想向前跑,没有目的的向前,风猛刮着衣裳,雨从头淋下来,一面的雨水,泪水,都咸咸的,远处的灯光也让这个风雨夜更加凄迷。我能到那处?忽然跑过一个临街的店铺时,一双大手拖住了我“你是旗,不能淋雨。”
  
  “你是谁?没有资格管我。”我头也不回的在街头大叫着,怕回头泄气,会失声大哭。
  
  那双手使劲把我拉扯到店铺前的屋檐下,“我是风,风吹旗展,呵呵,我可不准你糟蹋自己。”说完,浅浅的笑意浮在脸上“我是柳风,上午我们在街头见过。”
  
  我停住脚步,盯着柳风脸上淡淡的笑容,笑容里有着几分怜惜和奇怪。“这么大的雨,还在外面跑。想去那?我和你一起跑好了。”
  
  “我才不要你这样好心,你少惹我。本姑娘现在没心情陪你们玩”我扬扬头,把粘着额头的头发拂到后面去。
  
  “我喜欢你这样的妹妹,我今天就惹定你了。”柳风边动手脱下牛仔衣罩在我头上,边抓着我的手迎着风雨跑去,我一只手拨开着衣裳,喉咙里发出阵阵尖叫。“闭嘴,我不会拖你进鬼门关”,柳风冲我大吼,我却出奇的安静下来。
  
  任由着柳风拖着我,风雨更大了,打着我脸上啪啪的响,我仰起头,看见柳风眼睛格外温柔,任由风雨拍打在身上,还时不时是用余光扫我几眼,帮我把衣服严实的罩在我头上。过马路穿小街,最后停在一栋就在楼房边上搭建起的一列平房前停住了,嘴里大叫着一位朋友的名字,喊叫声在风雨中回荡。
  
  最后骂骂咧咧的从自己口袋里找出钥匙,推推我“进去。”我回头望着他,人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。“我不会卖了你,在这换换衣服,过会我送你回去。”
  
  我一言不发,顺从的低头走进矮矮的房间。柳风开了灯,一屋零乱,一张床放在屋中,靠壁是塑料衣柜,里面胡乱塞着几件衣服。还有一大面镜子靠衣柜放着,镜中的我头发凌乱,一身衣服紧沾在身上,狼狈的样子难看极了。
  
  “这是我朋友的房间,我有时也来这住住”柳风在衣柜里胡乱的找着什么,丢给我一条毛巾,一套干净衣服。并指指另外一张门,那里是卫生间,可没有热水,你小姐将就将就一些吧。
  
  我在卫生间收拾妥当,想想自己的家,不想回去,又不知道今晚到那里去,想着想着,眼圈又红了起来了。
  
  “小姐,收拾完了没有呢,我还在外面冻着”柳风在外面大叫,我才想起柳风也和我一起淋着雨的,连忙出来,低着头连声说对不起。
  
  柳风看也没有看我一眼,转身用劲把卫生间的门重重关上。我又一个人呆坐在这陌生的房间里,室外风声雨声还没有停下来,我的心跟着雨淅淅沥沥。
  
  六
  
  夜雨下过不停,心淋着雨,吹着风,无家可归的痛在漫延,坐在陌生的房间一动也不敢动,任凭风把窗子吹得直响。眼睛盯着镜子里的自己,长发直泻在后肩,宽大的衬衫吊在身上,脸上没有了泪痕,咧开嘴,仿佛不是哭一阵傻笑,镜子的后面就是黑黑的洞穴,等着我陷入。我缩起身子,只能茫然看着自己的表情,仿佛镜中有着位陌生人。
  
  “你在这发什么呆,让我送你回家?”柳风不知什么时候从镜里黑洞中钻出来,湿湿的头发还在滴着水,上身披着一件衬衣,下边套一条休闲长裤,十足的野气。
  
  柳风傍着我坐下来,从换下来的衣服中摸出香烟,有些受潮了。挑出一根,递给我“你也来一支吗?”
  
  斜着眼打量着他,柳风正似笑非笑的望着我,我的脸上不由也挤出一丝笑容,把烟接在手中。柳风把打火机伸到眼前,我只好试着抽平生第一根烟。柳风脸上的笑容有些灿烂“细妹子,第一次抽烟吧。瞧我是如何抽的。”
  
  我看着他头微仰,随口吐着烟圈,眼睛中充斥着血丝满,茫然的投向屋顶,也不由得学着他的样子吐出烟气,把积在胸中的浊气都吐了出来。烟雾在我和柳风之间弥漫,两个人的距离拉近了很多,对柳风更多了一份亲近的感觉。“现在是我送你回家,还是赖在我这休息一晚,首先告诉你,我可不是一个好人,说不定我早打上了你的主意。”
  
  此时窗外的雨还在下过不停,今晚回家一定少不了继父的一顿臭骂说不定还会挨一顿打。我脸露难色,正在犹豫如何答时,柳风捡起床上的一个枕头扔给我“你睡这头,我睡你脚头。如果你不愿意,就在这坐一晚吧。”说完,就自顾自的躺下来。
  
  我抱着枕头,身子都不敢挪一下,就这样瞪着柳风。柳风侧过身子望着我“还不睡吗?有什么事明天再想。”
  
  我嗯的答应下来,屁股挪了挪位置,靠着床头抱紧枕头就这样眯着,还时不是瞟瞟柳风,看见他睡得很香。心里也踏实下来一些,靠着床头睡着了。
  
  当我睁开眼时,发现柳风正坐在床沿抽着烟,脸色黯然,和刚才几乎是两个人。
  
  “你怎么不睡了,你放心,我不会搞你,想我搞的妹妹可以排队,我昨天晚上只是想做一次好人。”柳风莫名其妙的对我就是一顿批头盖脸的怒斥。
  
  我却忘记了恼怒,怔怔的望着他,他的眼里有种我熟悉的绝望,已在那刹那融进了我的心。他再次摸出一根烟来,无声的递给我,把打火机也扔过来。我点燃烟,看着这个男人就坐在眼前,两个人都显得特别孤单。
  
  “方旗,等会天亮了,你就回家吧,别跟我一样,很早就在社会上混,没有出息的,迟早是坐班房的命。”柳风盯着地面,自言自语的说“其实我很早留意你了,你很可怜,以后少和你街上的二流子瞎混在一起了,他们老早就打你的主意。女人,这一生呀,最容易玩完。”
  
  我似懂非懂的点着头,人不觉向柳风靠了靠。仿佛柳风就是心目中的大哥一样,几句话暖了我的心窝。“你怎么要在社会上混呢?还劝我别混。”
  
  柳风似乎没有听到我的问话,只是狠狠把烟头摔到地上“你少问,告诉你老子就是做社会上混混的命,你现在回不回家?”
  
  “我偏要问。”心中似乎感觉眼前的答案比回家更重要,任性起来。柳风望着我,脸上又浮出熟悉的淡淡的笑容“小姑娘,你可不能喜欢我。我只是偶尔做一回好事,我无恶不作,但有一点,对女人从不乱来,你也不例外。”
  
  我扁着嘴,嘴里嘟嘟的说“谁喜欢谁呢。”低着头,很想挨着刚认识一天的男人坐在一起。
  
  柳风忽地拉开大门,清晨的阳光顿时射了进来,伴着雨后的清新,明媚的阳光照在脸上,仿佛抚平了昨晚的伤痕,我忘记了伤痛,想着今天能快点回家,和妈好好解释,以后不读书,自己出去打工,减轻家里的负担。
  
  从小巷出来,我和柳风低着头默默的走着,我眼睛时不时望望柳风,只见他一路踢着石子,好象心事沉沉。我不知道能说些什么,可又想说话,几次欲言又止,“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?”嘴里终于半含半吐的说出了一句象样的话。
  
  “这有什么不能,你没事就来找我玩,呵呵,我还打算追你呢”柳风望着我,半开玩笑的哈哈大笑。
  
  刚拐进家的巷口,就看见妈和继父从那头走过来,看见我们在这边谈笑风生,妈的脸色顿时阴沉起来,继父在旁边打着哈哈“你看急得一晚都睡不着,你的好妹子不是在这和男朋友谈笑风生来着。”
  
  
  七
  
  面对继父的冷嘲热讽,我熟视无睹,妈妈的眼睛红肿,面容憔悴,上上下下瞅着我。“妈,这是柳风,我昨天刚认识的朋友。” 我故作轻松的介绍,手不自觉的要想挽住妈妈的手臂。
  
  “你昨晚是不是和他在一起?”妈用劲摔开我的手,脸因抑制不住的愤怒有些变形。
  
  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,轻声答道“是的,妈,我们回家说。”说完扯着妈的手,准备往家里走去。
  
  继父一把拉住我,冲到我面跟前,“家是旅馆,想回就回的?你老实交待,昨晚和这二流子做什么了?”说完又冲着妈大吼“你养的好女儿,整天光知道和街上的流子在一起,昨晚还不知道干了什么下贱的勾当,你却数落了我一个晚上,真他妈的,都是贱家伙。”
  
  “你别冲我妈吼,我做的事关我妈什么”妈的眼圈子又红红的,我冲到继父面前不顾一切的大叫起来。这时,三三两两的人都围了过来。
  
  “你这小王八蛋,吃了几天饱饭,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,你还在吃我的穿我的,有本事就自己养活自己。”继父舞着大手,朝我脸上猛的飞了过来。我捂着脸,望着妈妈失声痛哭起来。
  
  “有话好好说。别动手打人。”柳风边说边捉住继父的手。继父用劲挣扎,手指着柳风破口大骂“你少在这充好人,你是什么货色,别以为我不知道,二进宫的家伙。也只有这个死妹子才会跟着你,昨晚你们两个人鬼混在一起,还会做什么好事?我就要打死这不听话死丫头。”
  
  继父冲到我面前,舞动着双手,我躲闪在妈的身后,嚷着“你有什么资格打我”,边摇晃着妈的手臂,“妈,你也说说话呀,我没有在社会上混,柳风他是好人,我们昨天刚刚认识。”
  
  “柳风会是好人?”继父对妈又吼又叫“老婆子,你不让你女儿说个明白,认过错,今天你和你宝贝女儿都别想进这个家门。”说完又指着柳风骂道“你的名声十街九巷都知道,一个小流氓头,你做的好事有多少桩别以为我不知道。你喜欢这个臭丫头,你就带着她走吧,走得越远越好。”
  
  妈木然的望着我,痴痴的问我,“方旗,昨晚你没有和柳风做什么吧?”四周传来一阵哄笑,我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了进去。
  
  “我就和柳风,又怎么了”我的心一横,冲着妈妈大吼道,眼泪刷的流出来了,苦苦的,咽不下去。
  
  妈妈眼神直直的,半天不语,无力的蹲在地上,忽然放声痛哭起来,“死去的老头子呀,我为什么不带着你的女儿和你一起去。我操了这么多年的心,白费了,我要随你一起去。”
  
  我冷眼瞧着妈,每次和继父争吵过后,妈就会这样自怨自艾,呼天抢地,寒碜的生活早已让妈妈麻木不仁,整日唉声叹气。心里的泪全部化成一阵大笑,原来我在世上是这样令人讨厌。
  
  柳风眼睛温柔的望着,在围观人群的哄笑议声中,一把抓过我的手“你随我走!”。我坚定的点点头。看也不看在一边骂骂咧咧的继父,和泪流满面的母亲,仿佛这些已经离我太远。
  
  我倚在电话亭里和叶枫诉说到这里时,两年多前发生的这一幕依旧清晰,我一字一句冷静的说出来,仿佛在讲叙着旁人的故事。叶枫电话中长吁短叹,我不由得一声冷笑“说这些,我并不是要你同情,我只是告诉你,我对风的感情,我们彼此相爱,他是我心爱的人。他杀了人,一定是死路一条,我要随他到地下。”
  
  “你真的想清楚了?人生的路还长着,你劝柳风去自首吧,不要走绝路。”叶枫在电话里轻轻叹息。
  
  “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,染上了毒瘾的人还有明天吗?”我仿佛看见自己和柳风并排躺在黑暗之中,再也不用承担各种痛楚。
  
  八
  
  柳风握住我的手,一只手扒开围观的人群,向前跑去,继父的骂声远远传来,“你这个小杂种,有本事一辈子就别回来。”
  
  迎面吹来的风,让我感觉到脸上冰凉,回头张望,妈妈依旧蹲在地上,怨天尤人,我狠狠心继续向前奔跑着,命运从此拐进了另一条轨道。
  
  “看什么看,你想回家现在就回去”柳风低吼,脸涨得微红,脸上还泌出一些细汗,扯着我离开了生活十几年的小巷,汇入大街滚滚人流之中。
  
  又来到了刚离开的平房,柳风掷给我一条毛巾,自己蹲在门口自顾自的抽起烟来,脸色凝重,眉头紧拧,吞吞吐吐的烟圈在阳光下被风吹散,留下淡淡的烟味。
  
  “看什么看,快收拾一下,我带你去见我的一个哥们,和他一起混饭吃去。”柳风回过头,有些不耐烦的瞧着我“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,还不去洗把脸。快去,以后有我吃的饭,就有你的。”
  
  卫生间墙壁上挂着一面污秽的镜子,凌乱的长发,浮肿的眼圈,红红的眼睛,偶尔还抽咽两句,鼻涕、眼泪一把流下来,从镜子旁边找到了一把缺齿的梳子,用力梳理长发。
  
  柳风靠在门框上,看着我作践着自己,半晌不出声。“方旗,我不是一个好人,没有本事,打工挣钱太难,往日就在小地方和哥们一起带别人的“笼子”,替人了难来混口饭吃。大恶的事不做,小恶的事不断。”柳风艰难的表白自己。
  
  我回头盯着柳风的眼睛,深深的,里面充满了复杂、暧味的意味。我的眼泪忍不住又流下来了。柳风一把抱住我“好妹子,别哭。”双手紧紧的搂住我的腰肢,由不得我半分挣扎,亲了过来,我喘不过气,手紧紧的扯着柳风的衣服,任他用力的抱着。
  
  柳风一步一移的把我抱倒在床上,迅速的站起来,关上门,拉起窗帘,房间顿时昏暗下来。我听见自己在柳风的身下不断的发出衰求,眼泪一滴一滴的滚下来,身体随着柳风起伏,头被埋在柳风宽大的胸部下,突起的胸部压得有些变形,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,承受着汹涌波涛的撞击,天翻地覆,洪水决堤,紧紧抱住柳风这根稻草,随浪飘摇;柳风在耳边呻吟,轻呼,唤醒我的记忆,刺痛从下钻心而来,我忍不住一声尖叫,柳风迅速的用嘴堵着我微开的嘴,两个人一起呼吸,洪水泛滥,涌来的浪涛不断的拍打过来,四处一片水茫茫,风雨愈加猛烈,我感觉终于沉没在这股温暖的洪水之中,听到来自身体深处的神秘呻吟,或许,洪水之下就是天堂。
  
  过了很久,记忆中是过了很久,我从昏迷中醒来,柳风早已收拾妥当,坐在床边细细打量着我,抽着烟,轻抚着我的脸“方旗,你还多睡一会,茶几上有点吃的,你先填填肚子。我要先出去找找我哥们。”
  
  我一把扯住柳风,莫名的大哭起来。“旗旗,别怕。我不会亏待你的,以后我就带着你混,你就是我的女人了。”
  
  “别哭了,先起来吃一点东西吧。我要先出门办点事。”柳风拍了拍我的背,走到门前,又回头瞧了我两眼“旗旗,你是我的女人了,我会好好待你的。”门被关上了,阳光又挡在了门外。
  
  我艰难的坐了起来,穿好衣服,短裤上浸着血迹,我想到了街头花店里凋谢的玫瑰花瓣,不停的抽泣,被子传来一股湿湿的霉气,累了我的,很快边哭边睡着了。
  
  再睁开眼睛时,天色已经暗了下来,柳风正摇着我的双肩,唤我醒来。他责备的问“为何不吃一点东西。”
  
  “我感觉不太舒服,不想吃。”柳风后面还站着一个陌生的人,正伸头望着我,脸上暧昧的笑着。
  
  “这是李三,你以后就叫他三哥吧。”柳风把那人介绍给我,我乖巧的叫了声“三哥,好。”
  
  “这小昵子长得真不错,嘴又甜,风哥的眼睛真准,手也够辣,人家还是一个小姑娘。”李三嘴里不饶人。
  
  “告诉你,这是我的女人。”柳风转过头,眼睛露出凶光“如果你敢打她的主意,我就不认什么兄弟不兄弟。”
  
  “风哥的女人我那敢碰。”李三嘻皮笑脸的回答,一双眼睛在我身上扫来扫去。我不由得往胸前扯了扯被子,有些惊恐的望着柳风。
  
  “别怕,是自家哥们在闹着玩。你快收拾起来,我们随三哥到四方镇去。”说完,扔给我一个大塑料包“这里面是我下午在街上胡乱帮你买的两件衣服,你先对付的换上。”扯着李三出了门,顺手把门轻轻关上。
  
  换上柳风买来的衣服,对着镜子把头发细细的盘起来,从心里认同自己是一个女人了,妈妈那个家是再也回不去了,我只能随着柳风走一步算一步,认命吧,我不停的告诉自己。
  
  
  
  
  九
  
  “你就这样和柳风去了四方镇?到那做什么”叶枫在电话中反复追问,仿佛这一切对生活在阳光下的他来说怎么也不能接受,是命运安排了我,我能如何?
  
  “还能怎么样生活?柳风习惯了街头混混的生活,带笼子,替人了难的事干了不少,还能如何呢。”我对着电话故作轻松的回答“报纸上常说带笼子的事,你应该也了解一二吧,什么拾到了钱见者分一半,什么家里的藏传金砖呀,还有就是半晚上街上游荡,看见不顺眼的单身行人,也抢上一把。”
  
  “你都参加了?”叶枫紧张的追问着“你也这样混日子?”
  
  “我不这样混又如何,出来后我给家里打了两三个电话,仅有一次是妈接的,她只知道对着电话哭,叫我回来,可我回来能做什么?”说到这,妈的哭声让我没有丝毫留恋,从电话里隐隐传来,继父的怒骂声中,我找到了放纵堕落的理由。
  
  “柳风干这些事,都不要我参加,我就守着他们租来的房间,做做饭,等着他们深夜归来,后来我们又到了广州,原想在广州开始新的生活,却没有想到那染上了毒瘾。”我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了。
  
  是的,我们到广州是想开始新的生活,却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。和柳风离过从小生活的城市来到四方镇,我整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,每天柳风出门,我都会紧紧搂着他,不准他离开。柳风用沉重的眼神打量着我,安慰说以后的日子会好起来的。偶尔也会冲着我大叫,让我滚回家去,此时我缩在角落,一言不发任眼泪就这样落下来。
  
  有一天晚上,柳风很晚才回家,神秘的告诉我,他今天干了一票大的,说家里有祖传金砖,骗了一个老太太八千余元,当他兴奋的沾着口水在我面前守着钞票时,我害怕得哭起来了,这可是犯法的事,搂住柳风“我已经是你的人了,你洗手不要再干这些犯法的事,我们到沿海去打工,自己养活自己吧。”
         
  柳风怔的怔,手中的钱不小心从手中跌了满地,如撒了一地的纸钱一般,我带着哭腔不依不饶的说“这个小镇上的人不富裕,你骗了老太太的棺材本,会闹出人命来的。”
  
  “妇人之心,如果老太太不贪心,我能骗到她的钱吗?这世道就是这样,没有办法,旗旗,你别太担心了,我们去别的城市能干些什么?我让你去端盘子洗碗吗?”柳风有些不屑的回答,但我感觉到他内心的不安,含在嘴里的香烟半天没有动了。
  
  “端盘子洗碗,我也愿望。只要和你在一起,我要过正常人的日子,这样混下去,何时是一个尽头。”我伏在柳风的身上抽嗯“我还要替你生儿育女,为了你的孩子你也要洗手不干了”
  
  “好了,旗旗,我们再换一个地做几回,就和你一起到沿海去打工,好吗?”柳风望着我,眼睛里注满了柔情。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何柳风的家人从来不找柳风,难道柳风和我注定了是漂泊的命运。
  
  柳风不耐烦的挥挥手“我和你一样,是没家的人,你不要问了。”心事沉沉的搂着我,久久不能入睡。
  
  天还没有亮,李三就拼命敲起了门,神色慌张的告诉我们“大事不好,我们昨天诈的那老太太上吊自杀了。”
  
  柳风听后呆了,抱头蹲在地上,半天不说话,李三急冲冲的说“我就离开这里,你们也快离开。我们分头走吧。”
  
  我吓得脸色苍白,三下两下收拾好东西,什么也不顾了,拉着柳风的手急急往汽车站的方向奔去。坐在到广州的长途汽车上,柳风才说了一句话“我们去那?”
  
  “去广州,在那我们打工,自己养活自己,别再干这伤天害理的事了。”我眼睛盯着柳风,不由得有些责备。 “嗯,我听你的,好好的过日子。”柳风眼睛看着窗外,大片绿油油的稻田,阳光洒在山坡上,红红的杜鹃花点燃了春光,春天来了。
  
  十
  
  凌晨四五点,客车停在广州汽车站停车坪,淡雾笼罩在酣睡的都市,远处的高楼大厦依稀可辩,阳光被厚厚的云层包裹,映出丝丝光亮。车站广场站着三五成群的民工,过路的风吹起满街的尘土,一切看不真切。
  
  寻着乡音,柳风牵着我的手,挤进一大堆人群,“老乡,老乡”的叫唤着,四处打听租房子。穿着一件皱巴巴的长袖T恤,袖口沾满了陈迹的油腻;四方大脸上涨起两坨横肉的大块头,瞧着我和柳风。“哥们是不是第一次来广州?“
  
  “大哥,小的第一次带着妹妹出远门,请你关照“柳风递上一根烟,脸上堆满了笑容。
  
  大块头接过烟,夹在耳朵背后,“小兄弟,也不是我瞧不起你,你们两个细皮嫩肉,可不是干苦力活的料,干什么不好,要跑到这个城市捞饭吃。“边说边肆意的打量起我们,眯着的小眼睛迸出一股精光,让人不寒而栗。
  
  “大哥,这是我妹子,方旗,第一次出远门,没有见过世面。“柳风在背后捅捅我“我们也没有办法,在别处混饭不到,只好到这来看看,毕竟是大城市,混一口饭吃不会太难。“
  
  “大哥,我和风哥第一次出远门到这,还想请你多多关照“我只好走上前,迎着他刀子一样的目光,挤满了笑容和大块头打着招呼。
  
  “都是老乡,一切话好说。如果两位不嫌弃,就去我租房子的筒子巷转转,那里离市区较远,破房子还是有租的,还带一般的用具。“大块头稍微停顿“两位出门时一定匆匆,行李也没有带多少,那地方勉强还可以,不用自己添多少东西。“
  
  “那敢情好了,出门靠老乡,真的没有错“柳风忙着又递上第二根烟,嘴里一直奉承着大块头。
  
  “大妹子,我叫杨刚,你们以后就叫我刚哥吧“大块头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瞧,嘴里接迎着柳风。
  
  “刚哥,以后请多多关照。“我只好伸出手放进杨刚伸过来的大手中,任他在掌中捏着。 柳风马上也伸出自己的大手,从杨刚的手中拨开我的小手,用力摇着杨刚的手说“以后还要请大哥多多关照。“
  
  这时候,阳光穿过了层层云雾,一缕一缕的浮在半空。整个车站广场沐浴在阳光中,灰土在光柱里起舞,人也越聚越多,各种声音充斥着广场,每个日子就这样开始。尾随着杨刚离开车站。柳风使使眼色,我心里清楚,忐忑不安的抱紧手中的小小包裹。
  
  转了二趟车,穿大街过小巷,来到一条小小的死胡同,两边平房上搭满了,甲板砌的临时房间,上面晾晒着各色衣服,像彩旗一样张扬,窄窄的道路,神色匆匆的人群只能贴身而过。杨刚说这就是筒子巷,住着的都是外来户。
  
  每个匆匆而过的人群,根本瞧不见我们,或许这筒子巷,外来的人员太多,大家都习以为常。杨刚领着柳风到处去打听谁家出租房子,我蹲在胡同弄口,木然的望着阳光慢慢的挪进巷子,想起远方的家,想起妈妈坐在阳光下打麻将的情形,鼻子不由一阵发酸。
  
  不知过了很久,柳风终于拿着一串钥匙从地上扯起我,兴奋的说“租到房间了。“
  
  这是一间十多个平方的房间,一张双人床靠墙壁摆着,壁上张贴着几幅过时的电影广告,一个破旧的大衣柜立在床的对面,旁边壁上悬着镜子。卫生间是公用的,就在旁边露天的一米见方的坪台上。旁边还住着一户人家,用一张薄薄七夹板隔开。
  
  柳风坐在床上呆了半天,才说“先休息,下午我们上街再去采购一些东西。明天我就去找工作。”
  “我也要去做事,你说我做什么合适?“搂着柳风的脖子,对新生活有着无限的憧憬。
  
  “大妹子做什么都适合。“杨刚没有敲门就推门而进,我连忙和柳风分开。
  
  杨刚自顾自的坐下来,接过柳风递过的香烟,边打量着我们“我看你们先熟悉两天再找工作,如果没有钱,我这里还有一些。“ “不用了,我们还有一些钱。找工作才是最重要的,可我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。“柳风忙接过话题。
  
  “我有位兄弟是作保安的,今天他下班回来问问他是不是还要人。“杨刚边说眼睛边溜着我“大妹子长得标致,要找工作就更容易了,就看柳兄弟是不是舍得。“
  
  “什么舍得舍不得的,只要能混到一口饭吃,就行了。“。
  
  “大家都是出来混饭吃的,我就住在你们旁边不远的那个平房上面,租了几年,是这的老住户。“说完走到门口,用手指着不远处平房楼上的一间夹板房说。
  
  “刚哥是一个人住吗?以后没事多来这走走,小弟我刚出来还有很多地方要请教你老人家呢。“柳风很机灵,一心想和杨刚交好。
  
  “下午带你们去买一些日常用品吧,这附近我熟悉。你们小两口先歇一会。“杨刚走到门口,回头又瞟了我一眼。
  
  掩上门,还没有转过身来,柳风一把从后面双手环抱过来,热乎乎的脸紧贴着我的后背。“我们重新开始。以前的一切都让他妈的,见鬼去。“
  
  用力扳过我的身体,两只手搂着我的头“我一定不会累着你的,好好过,日子一定会好起来。“嗯”我使劲的点点着,要把一路追随我们来的恶梦挡在门外。“别再干伤天害理的事情了,我们好好干活,存一点钱,日子会好起来的。“我努力睁开眼,害怕闭上眼,那位老太太的形象又会在脑中闪现。
  
  “是的,绝不干了,我就是卖苦力也不干了,你相信我。“柳风把头埋进我胸部,颤抖的说。自从出事以后,柳风就一直没有闭上过眼睛,我知道他在害怕。我们相拥着倒在床上,互相抚摸着对方颤抖的灵魂,对未来的希望很快让我们沉浸在幸福的阳光之中。过去的一切已经过去,新的生活就在快乐与痛苦的呻吟中到来。
  
  
  十一
  
  没有几天,杨刚介绍柳风进了一家大酒店当保安。柳风身穿着深蓝色的保安制服回家时,我仿佛第一次认识他。深蓝色,系着绶带的大盖帽,深蓝色毕挺的制服,中间缀着同色更深的直线饰条,柳风显得格外英俊、洒脱,谁会相信他曾混迹在街头?
  
  柳风推开房门,兴奋的抱起我,抡在半空,转了几个圈。又亲昵的点着我的额头,吩咐我准备几个好菜,请杨刚过来好好喝一顿。
  
  小屋已经有了家的气氛,淡黄色的布帘,奶黄色的床单,我又买了几幅新的明星照贴在墙上,窗台上放着两盆茉莉花,阳光和清香透过窗帘浮在空中。房间的一角摆放着煤气灶,一色用具俱全。
  
  太阳刚刚落山,杨刚叫叫嚷嚷来了,还顺路带了两位要好的同伴。柳风忙着招呼他们,一个劲的感谢着杨刚相助。杨刚边喝酒边斜着眼从背后看我炒菜,时不时要到灶前,搭上帮帮手。我推他入座,说他是我们的大恩人,快快请坐。
  
  杨刚趁着酒气,握着我的手说“大妹子也辛苦了,快入座,陪大哥喝上几盅。“柳风也在旁边叫着我快入座,别在一边瞎忙乎了。
  
  和杨刚来的同伴也忙着招呼我,一会夸弟妹很漂亮,一会说我很贤惠,柳风很高兴,一把拉过我,要我敬在座的兄弟们,我笑吟吟的给杨刚兄弟三个敬酒,杨刚端起酒杯,和我碰碰杯,仰头一饮而尽;豪爽的请我再陪他连喝三杯,答应酒后,一定也帮我找份好工作。
  
  柳风很高兴,也推着让我敬杨大哥三杯,看着我连喝完三杯,杨刚边喝边调侃“如果我身边有一个这样的婆娘陪着,要我做牛做马也愿意。“大家哄堂大笑,我在笑声中隐隐感觉有些不安。
  
  夜深了,柳风还兴奋的扶着我的肩头站在露台上,不肯入睡。天上繁星闪烁,风轻柔的吹过,淡淡的花香泌人心肺。“风哥,这样的日子真好,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。“
  
  “安稳的日子,感觉真爽。“柳风的眼眸比星星还明亮。“以后我们挣到钱,就接你妈出来和我们一起住。“
  
  “风,为何你不提你的亲人。“我有些不解的望着他。
  
  “他们从小就认定我是流氓坯子,很早就把我赶出了家门,任我在外打流。“风有些恨恨的说“唉,或许是我那时整天旷课不学好,才让家里的人让我失望。“
  
  “什么也不说了吧,我们睡去,明天我就要正式上班了“柳风搂着我,星星也害羞躲进了云层。“杨刚挺讲义气的,以后家里弄了什么好菜,你也记着叫上他,他一个人在外,也挺不容易。“
  
  “嗯,我知道。“还是有些犹豫的接应下来。
  
  那晚的夜幕真蓝,如蓝色的丝绒,偶尔有淡淡的云彩飘过,星光从云层后散出一种淡淡的光晕,我能听到两颗心在同时跳动。
  
  “是的,那晚真美“,我在电话亭里反复述说着这段。叶枫在别一端听着有一些不耐烦了“小妹妹,你可能和男朋友吵架了吧,所以和我说这么多过去。“
  
  “是的,我们是吵架了,我劝他去自首他不肯去,我要和他一起去死,他也不让,我冲气出来的。此时的我,只想不停的诉说,要把人生短短十几年的故事都在一晚告诉远方的陌生人。
  
  “小妹妹,杀人的事可不能乱说,你们不是到了广州洗心革面要重新开始吗?又怎会杀人。“叶枫的口气中有了几份轻蔑“你想让我听你的故事,就直说好了。“
  
  “是真的杀了人,你去打听看看丁一镇是不是早几天发生了入室杀人抢劫案,那就是我男朋友做的。“我辩解着“你不想听,我也不想再说。我们反正无法做好人了。“
  
  “你慢慢说,我还在听的。“叶枫似乎又感兴趣起来,今晚的星星都躲起来了,是不是都在避开我们“你们为什么又会回老家,又会杀人?“
  
  是的,我们仿佛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,为何又会重新回老家,成为了杀人凶手呢?
  
  柳风上班过了没有多久,我就在附近的酒楼找到一份服务员的工作。两个人的工资除开吃穿,略有盈余,柳风的保安是轮班,白天和晚上轮着做,很是辛苦,回家总是躺在床上那也不想去。休息在家会让我炒上几个菜,邀上杨刚及附近的几个哥们上来坐坐,一起喝几瓶啤酒,天南海北的乱扯一顿,日子过得飞快。杨刚遇上我,照例会对我大加称赞,时不时的问寒问暖。我发现杨刚人缘特别好,他的屋子里常人来人往,大家都“刚哥、刚哥”的叫嚷,对他很尊敬。
  
  转眼在广州一住就是半年,柳风的工作单位也换了两个,后来选定在一家宾馆当保安,我也换了几个酒店,最后落脚在一家高级酒店当迎宾小姐,每天工作只是站在门前,带客、引位,比较轻松,工资也不低。心里盘算着早日搬到环境较好的小区。筒子巷,常半夜三更传来的哭叫声,骂人声,让我晚上心神不宁,特别是在柳风值晚班的时候,一个人呆在房间经常发愣到天明,那时就特别想念家乡的妈妈。柳风总是安慰着我,说在这住熟悉了,又有杨刚等哥们了,难得如此义气相投。
  
  八九月,正值广州台风多的季节,风雨吹打着薄薄的屋顶。柳风这阵回家特别疲惫,躺在床上一言不发,制服皱巴巴的披在身上,显得心事重重。我问起就,他只是唉声叹气,推说工作太累。我有时劝劝他找杨刚过来一起喝喝酒,他却闷声闷气,叫我少理一点杨刚。我问为什么?他被我逼急了才说“杨刚赚的钱不干净。”
  
  
  十二
  
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,我对明天有了更远的打算,心里计划着上一个学习班,去学一些电脑打字之类的东西,以后不用站在酒店门前迎来送往。我把这想法告诉柳风,柳风很支持又有一些疑惑。
  “在我印象中你可是不这样爱学习”,柳风的黑眼圈更明显了。在异乡打工的日子,老是担心着那天被老板炒了鱿鱼,只能拼命表现。
  我的眼前晃过大堂经理盯着我的目光,总让我感觉有一丝不安。他走过我身边,总要在我身上捏上一把,我只敢用眼睛狠狠的暗中瞪他,大堂经理马上又装着一本正经的样子,咳咳两声就走开。早两天他通知我,要调我去包厢陪客人唱歌。我的身份是迎宾小姐,不是包厢服务员,他阴阴笑了两声便走开了。这些我都不敢告诉柳风,害怕失去这份工作,柳风肩上的担子就更重了。
  我嗍起嘴,抱着柳风“我现在图上进,想多学一点东西,你还不表扬我嘛?”柳风反过身,搂紧我“现在才知道读书重要,当初干什么去了。我是担心你在酒店受委屈,现在漂亮妹子在外面容易吃亏,何况我的旗旗长得这样漂亮。”
  “谁敢打我的主意,都知道你是个帅哥,你就放心好了。”我宽慰着柳风,躺在他的温暖的怀中。
  我报了一个补习班,八点半下班后就匆匆赶去学习,柳风下班早就会赶到酒店接我一起去,蹲在学校外面等我下课一起回家。
  这天,下着大雨,电闪雷鸣。酒店里客人稀少,整个酒店显得空旷。大堂经理眼迎来了一位客人,亲自陪他上楼,上楼前还特意打量了我几眼。过了不久,一个服务员让我给红枫包厢送去一瓶红酒,我有些奇怪的望着她,她面无表情的望着我,把酒塞到我怀里,说是经理吩咐的。旁边一位迎宾小姐迎上来,暗暗嘱咐我小心。我心里有些诧异,告诉她,如果是柳风来找我时,就告诉他我在红枫包厢,她点点头,眼睛闪过一丝担忧。
  壮着胆子上楼,想着上班时间,还怕那大堂经理有什么花样不成。走过暗暗的过道,整个包厢都静静的,红枫包厢在二楼的顶头,我敲门,大堂经理在里面答了一句“请进。”我推门进去,整个房间不大,一排沙发,沙发前面放着21寸的电视机,圆形餐桌放在房间中央,亮着小小的壁灯,电视机和声音调得大大的,在大堂经理旁边还坐着一位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,略有些发福,餐桌上放着几样炒菜。他招招手,叫我过去。
  “经理,你的酒来了。”我放下红酒,转身寻开瓶器,这时,那位客人一把拉住我,嘴里边说“漂亮小姐,请走近一些。”大堂经理几步走到门口,把门从里反锁起来。
  “放开我,让我出去。”嘴里嚷叫着,客人放开了手,眼睛眯成一知缝,“老兄,你的眼光真不错。”
  “帮我们把酒倒上,再出去。”大堂经理不急不忙的坐下来,面不改色的吩咐我。
  我颤抖着打开酒瓶,红酒如血注入晶莹的酒杯,转身就想走。大堂经理一把搂过我“方旗,我打你主意很久了,今晚你陪我们哥们玩玩,一定不会亏待你的。”说着,脸就蹭上来了。
  我又害怕又气愤,使劲挣脱着,酒桌上的菜哗哗地掉在地上。那位胖客人的手也在旁边不闲着,一个劲的在我身上乱摸。我张嘴想叫,可早被大堂经理用手捂着,拼命的往沙发上拉,把我推动在沙发上,大腿紧紧的压在我身上。在昏暗的灯光下,只见大堂经理狞笑着“你今晚不从也要从,我保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,说不定我这位哥们喜欢上了你,就讨你做小老婆,总比守酒店大门强了百倍。”
  客人的手使劲扒下我身上的衣服,我拚命的张开嘴,一口咬着大堂经理的手。“臭婊子,敬酒不喝,喝罚酒。”客人顺手用劲扇了我两记耳光,脑子里立即冒着金星,一切都摇晃起来,世界在倒塌.一股甜味在嘴里涌上来。.
  这时,门外响起了急急的敲门声,大堂经理怒吼“现在谁也不见,都给我滚出去.”
  敲门声越来越急,晃当一声,门被踹开了,柳风出现在门口。我趁机从沙发上起来,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衣服。只见柳风浑身透湿,眼睛布满血丝,冲着大堂经理就是一拳,我战战兢兢的躲在柳风的身后,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下来。
  柳风回头望了望我,怒视着大堂经理”我打死你这个畜生。”大堂经理嘴里喊着来人,边往后退。酒店保安跑上来,一个用劲的抱着柳风.有些还抽出电棍对着柳风猛扑,我大叫着,护在柳风身上.桌子,茶几都被掀翻在地上。飞起的烟灰缸,击中了电视机,一声巨响.大家都惊呆了一会.我回过头看时,柳风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分菜用的尖刀,猛挥着,保安都向后退.
  大堂经理嘴里叫着“别乱来,有话好好说.”边递着眼神,要保安继续上.柳风仿佛打红了眼,一刀向大堂经理脸部猛挥而去,顿时血从脸上流出来.大堂经理叫着快报警,有更多的人围上来了,保安围上来我,柳风冲上来,大叫“放我们走。”
  这时,那位客人站出来了.”小伙子,我们还没有对你女朋友怎么样,你现在已经持刀伤了人,我看这事如何了了.”
  柳风红着眼望着我,忽然挥刀向自己的小手指,顿时一股鲜血冒出来了,小指少了一截.所有的人都惊呆了.柳风扬着刀,大叫着“这事就他妈的结了,还有谁敢追也来,我就叫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去”转过身,一把扯住我“我们走。”
  
  柳风的脸因痛严重扭曲,我边哭边扶着他,高一脚低一脚走出酒店。雨点密集打在身上,已经没有了感觉。
 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十三
  “我不相信这是真实的。”叶枫在电话中嚷了起来。
  泪水顺着脸淌下来了,我哭泣着想挂掉电话。“别挂电话,你继续说。我相信你说的一切。很多事情没有经历的人都无法体会和想象。”叶枫听到我忍不住的鸣咽,传来了沉重的叹息,我似乎能看见他一脸的疑惑,这种生活似乎离他很远,远得不可能在这世上发生。那个雨夜的惊雷时时响在耳边。
  整个大街笼罩在雨雾之中,雨水浇在身上,彻骨冰凉。路旁匆匆的行人甚至都不回头看看拖着一路血迹的我俩。柳风的脸因痛变得狰狞。雨水不停的冲涮,暗色的天空一阵阵雷鸣和闪电,柳风赤裸着上身,咬着牙,他用一只手把衬衣撕成一条一条,递给我包扎伤口,血不停的渗过布条,在脚下印成小股粉色的水流,分不清雨水还是眼泪。
  好不容易拦住一部的士,送我们到了一家卫生所。值班的护士不耐烦的替柳风清理着伤口,注射了一针麻药。嘱咐说,这伤口会很痛,三五天是难得好,记得及时换药。柳风完全平静下来,靠在我身上,抚摸着我的长发,就像一个孩子。
  的士在筒子巷口停下,雨还是很大。我挽扶柳风下车,就看见杨刚正从一家民房中跑出来,看见我们这样,忙过来问为什么。柳风摆了摆手说,遇上了飞贼,伤了手指。我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,杨刚帮着,扶柳风进了屋子。
  柳风疲倦的躺在床上,我哭着向杨刚说着刚发生的事。杨刚时而咬牙,时而很平静,当他得知柳风用刀刺伤了那个大堂总经理,微微皱起了眉头,说这个家伙他了解一二,仗着自己有一些家庭背景,平日干惯了奸淫女服务员的勾当,这次吃了大亏,一定不会善罢甘休,说不定就会打上门来。
  杨刚说完,不由分说的扶起柳风,让我快快收拾一些要紧的东西到他家先暂时避一避。柳风很不情愿,但拗不过杨刚,也就随着杨刚到了他家。
  杨刚的家颇让我感到意外,他一个人租了两间房子,一大一小,碎花布帘隔开了两个房间,房间布置得清爽。小间摆着一张大床,一个大衣柜,大间摆放着一台电视机,一长排沙发,一个茶几外什么也没有。
  杨刚不顾柳风的推辞,把柳风扶到小房间的大床上,轻言细雨劝我快休息。柳风很快就沉沉睡去,我辗转不安,始终无法入睡,听到外面的房间人来人往。
  待我醒来,柳风还睡着。眼睛微闭,剑眉舒展,国字脸上甚至还漾起一丝微笑,他是不是想起了远在千里外的家。想到家,屋外的雨滴砸在心上。柳风的脸色忽然变得狰狞起来,试图挪动身体,可还是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,身子抖个不停。我用手按着柳风,眼泪不住的掉在柳风的脸上。“旗,真的很疼。”柳风身子佝偻,眉头紧拧。
  杨刚听到我们的动静,侧身进来。在旁边冷眼听着柳风强压着痛苦呻吟,半晌方说“兄弟,你这又是何苦,一时冲动,反害了自己,让旗旗也跟着受苦。”走到床前摸摸柳风的额头,做出很关心的样子。“我是做那一行的,兄弟你也应该略知一二了,如果实在忍不住,是不是来一枝止止痛。那东西止痛还是蛮灵的。”柳风摇了摇头,一脸苦笑。
  杨刚笑笑,转身退了出来,房间里留下那暧昧的笑容。柳风和我长长的对视,轻叹了一口气,“你还眯一会,天亮了我们就回家去。”说完,微微闭上眼睛,脸色苍白。我挨在柳风的身边,手轻轻抚摸着柳风,盼着天亮。
  再一次睁开眼睛,阳光洒满了房间,柳风已经不在床上了。冲出房间,远远瞧见柳风和杨刚向我们租的房子走去。上楼,只见房门洞开,屋里一遍狼迹,满地细瓷玻璃碎片。墙上的明星图被扯下来半截,半截纸无力的搭拉下来,还随风晃晃。房东此时窜了上来,看见我们,呼天抢地的叫嚷开来,仿佛有谁夺去了他的心肝宝贝。“昨晚下半夜,来了一批人,手里拿着铁棍、匕首,说是柳刚打伤了他们的经理,要我交人出来,我说你们不在,他们不信,一脚就把房门踹开,一顿乱打,临走前还恶狠狠的要我转告你们,把方旗老老实实的送来玩上两天,此事则休,否则,有你们好瞧的”
  柳风的眼里冒出火花,拳头捏得吱吱直响,杨刚在屋子里走来走去,踩得满屋的破碎声,半是愤怒半是规劝,“兄弟还是别吃眼前亏,我昨晚早说了那个经理有一些来头,看来是不会善罢干休的。快快收拾一些要紧的东西,来我家休息几天,再从长计议。”柳风望着我,此时的我已经完全呆了,甚至不知道置身在何地,一地碎声在脑子里轰轰。
  柳风拉起我的一只手,轻声说着“别怕”,杨刚不知从那里找来几个大大的编织袋,吩咐我快收拾好东西,防那伙人再来。我机械的收拾好东西,随柳风走下楼,房东跟在后面叫着“我当你们退了房子,反正也快到交租的日子了。”说完,又扯住柳风“屋里的东西还要不要,不要,我就当你送我了。遇上那些人,我就说你们回老家去了。”柳风头也不回的交待“你自己看着处理吧。”
  我一步三回头的望着那间住过很久的房间,平生仅有的温馨日子也留在那房子里了,等待着我们不知是什么样的命运。
 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14
  一行三人又回到了杨刚的家里,杨刚劝了劝柳风,笑呵呵的帮我们买早点去了。阳光透过玻璃,苍白的躺在地上。柳风没有受伤的那只手,紧握成铁拳,在光影里挥动,“砰”的一声,柳风用拳猛击墙壁,沉闷的余音在心里不断的回响。此时的柳风如同一头困兽,眼睛充满了血丝,挥动的单臂把我们在广州的日子抡得破碎,巨大的黑影映在我的脸上。
  小心翼翼的递给柳风一杯白开水,示意他坐下来,伤口会更加疼痛。柳风眼睛冒火,直直的盯着我,一言不发。我心里空空,有一些恐惧,下意识的退了两步,一屁股坐在椅子上。“方旗….旗旗……旗….”声音越来越低沉,一种惨淡的柔情在低唤声中击中了我,为了这个男人,也愿意。眼泪不争气的又流了下来,柳风走近我,用那只铁拳抹去泪水,再紧紧拥我入怀。柳风的心同样跳得急骤,我们的命运早已联系在一起,不管你做什么,我都跟着你,我的眼睛把这些话都告诉了柳风。柳风布满血丝的眼睛,似乎在告诉我,将来的日子里有着血雨腥风,我早已不会为坠落而哭泣,相信这是一种宿命。
  杨刚进来时,柳风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,脸上泛着红润。杨刚把手中的包点递给我,嘱咐我快吃点,又殷勤的端来一杯白开水,坐在旁边,看着我慢吞细咽,杨刚脸上隆起的两块横肉也没有那么刺眼了。“我刚到柳风上班的酒店,想帮柳风请一个假,可保安说,那个经理大清早找上门去了,说再让柳风工作,就要来捣乱。那个酒店怕惹麻烦,要我转告柳风,酒店把他辞了,但还是把这个月的工资发给了柳风。”说完,给我递上几张百元大钞,我茫然的接过来,捏在手上,不知如何是好。
  杨刚在旁边叹气,边劝我们别急,先在他家住上几天,等柳风手指的伤好一点再说其他的。我才从木然中醒来,一个劲的向杨刚道谢。杨刚长叹了一口气“妹子,我在家乡原来也有一个长得极像你的女朋友,可她家嫌我穷,不让她找我,把她反锁在家里。我一气之下跑来广州,混了两三年,手中有一点钱再回家时,女朋友早嫁人了,我要她和我私奔,却被她冷冷拒绝,我也只好再到广州,在老乡中混一点饭吃。看见你,就想起家乡的那位女友。唉,只怪我的命不好,不能怪她的。”
  杨刚的神色温柔了片刻,又马上恢复了平常笑呵呵的神情。“现在的世道,有钱的就是大爷,婊子赚到钱,就是本事,没有人会看不起的。老子贩一点点白粉,只是为了糊口,有什么不行的,最多是命一条,反正我们这种人的命不值钱。”说完,又感觉有什么不妥,找了一个借口急冲冲的出门。
  我一个人呆坐在屋里,阳光如黑蚂蚁从后背慢慢摸到了脸上。柳风还躺在床上,偶尔从梦里发出两声呻吟。
  “方旗,你现在还好吗?柳风的伤口好了吗?你们为何又杀了人?是不是柳风把那经理杀死了……”叶枫在电话中依旧追问不停,对他来说或许是一次猎奇,一种刺激,他不会相信这是真实的。而我,却想把一切都诉说给一个人听,叶枫,这个网络上刚认识的陌生人是一个最好的听众。当我说完这一切,生命也将结束。
  “不,柳风杀死的不是那位经理,而是一位年愈古稀的老婆婆,柳风他为了几本邮册把一位年愈七旬的婆婆杀死了。”我高声的说出来,莫名的对柳风也有了几分恨意。
  “为什么,你们为什么要杀那老婆??”叶枫有些相信我的故事了,声音很高的逼问着我。
  “为了钱,钱!钱钱钱!!!”我拼命的吐出这句话来,为了钱,我们早已没有了廉耻,没有丢了良心。
  “你们还可以自己打工赚钱,为什么要却抢钱,去杀人。”叶枫他永远不会明白,当人被毒品所控制时的滋味,生不如死的感觉让我们从天堂到地狱,从地狱到天堂的轮回,而活着就是为了那一丁点儿的白面粉粉。
  “打工赚钱?”我忽然想大笑,“打工赚的钱能供我们吸几次?”
  “你们吸毒?为什么???”叶枫的惊讶,让我丝毫也不吃惊。吸毒,染上毒瘾,对我来说,仿佛是必然的,自然得如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能上大学一样正常。
  “告诉我原因,我愿意帮助你们。”叶枫在电话的那头狂叫着,我摇了摇头,“一切都晚了,柳风已经杀人了,我要和柳风一起死去。或许,我已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。”说完,我想了想,又加上一句“谢谢你,叶枫。”
  “别挂电话,你听我说,不要寻死。。。。。”叶枫在电话的那头狂叫着,我犹豫着把电话挂断。夜真的黑,街上没有几个行人。但我知道,柳风还在网吧等着我,等着死亡来的那一天。“你们吸毒?为什么???”叶枫的话也在空荡荡的街头回响,我开始假设,如果没有吸毒,我们就不会沦落到为钱而抢而杀人的地步,还可以和柳风打工赚钱,甚至还要以结婚,生儿育女。然而一切都晚了,魔鬼终将收容我们,血腥与毒品狂舞着,我们葡仆在尘埃之中。
  
  15
  深夜的小镇寂静,大地也在酣睡,所有的人都已入睡。我就像飘忽的幽灵,在街上无声无息的走过,远处网吧透出的昏黄灯光看上去竟有一丝温暖,柳风一定还沉浸在CS的枪战中,忘记了时间,忘记了我,忘记了生与死。
  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,身子一阵颤抖,骨髓中的蚂蚁又开始乱窜了出来,痒痛得全身乏力,手臂上无数针口似乎流淌出股股污血,肉与灵魂在痛苦的脱离,鼻涕、眼泪、口水都无法控制,流了满脸,灵魂痛得麻木,整个身心只有一个欲望,快吸上一口。我蹲在墙角,从口袋掏出一盒香烟,撕掉前面一小截,直接点燃,长长的舒了一口气,这样特制的烟只有三根了,抽完也应该是生命终结的时候。当柳风拿着一丁点白粉回来时,我像往常一样,欲把这粉末融在少许水中,进行肌肉注射,柳风拦住了我,坐在小凳上精心制作出了十根特制的烟,递给我五根,“旗,抽完这烟,是我永远回家的时候了,我不能再被这东西逼着去杀人,去赌命。”待柳风吸完一根烟后,我这才知道,这点白粉上竟然有一条人命,不,这点白粉吞食的又何止是一条人命呢。杨刚最后也不是因为它被逼上了绝境,而我们又何尝不是因为杨刚,踏上了同一条不归路。
  那日,我守着柳风坐在杨刚家里,天渐渐黑下来了,杨刚没有回家,柳风也没有醒来。我摸摸柳风的额头,竟烫得有些吓人,呻吟声越来越大,受伤的手肿得如白面馒头。心急如焚,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些什么,不停的把毛巾浸在冷水中,敷在柳风的头上,心中暗暗的盼着杨刚快回来。
  杨刚回来时已经很晚了,中途柳风醒来了一次,我劝他去医院看看,柳风摇了摇头,喝了几口水,又昏昏睡去,半醒半睡中发出抑制不住的呻吟,十指连心,柳风的脸色苍白,没有一点血丝。杨刚喝了不少的酒,回到家中把手里的塑料包递给我,打着酒嗝,让我快吃饭,边问起柳风如何了,我说柳风有些发高烧,伤口似乎很痛。杨刚对我扬了扬手,让我在外边屋子先吃饭,再煮些稀饭给柳风吃,他掀开布帘,走到床边坐了下来。
  我坐在杨刚的外屋心不在焉的扒着饭,尖起耳朵想听听里面说了什么,但杨刚和柳风的声音细细的,什么也听不到。我掀开布帘,把稀饭送进去时,柳风半躺在床上,抽着一支香烟,很舒服的样子,我问他,还痛吗?柳风摇了摇头,说杨刚刚送他一种止痛剂,很有奇效的,高烧也退了一半的。我向杨刚道谢,杨刚哈哈一笑,“大妹子以后不怪我就好。”柳风在旁边插嘴说“我刚和杨大哥商量了一下,准备随杨大哥做一笔大买卖,挣上一些钱就一起回家去,这几天,就先麻烦杨大哥,还在他家借住几日。” 杨刚也附和着“旗妹子你就安心住在我家,别客气,饿了,自己做饭,渴了自己烧水。过几天待风老弟伤好了后,我和他要出一次远门,回来后,你们小俩口想高飞就高飞吧。”
  柳风终于把手中的烟抽完了,长长的伸着赖腰,显得无比快意的样子。迎着我疑惑的目光,有些怯怯,很快又自若起来,让我快快收拾,好好休息一晚,这几天也累坏了。我忍不住追问“是什么样的大买卖,难道你又要走以前的路。”柳风的眼中闪过一丝忧郁,很快就让涌出的血丝和愤怒淹没了。“不论怎么样,我还是要活下去吧。如今只要有钱就是大爷,你少问,反正也是赌命来的钱,也是血汗钱的。”说完,又安慰我“不会有事的,只是想一笔钱回家,正好杨刚要去干一大桩买卖,少了一个帮手,看在杨刚对咱们不错的情份上,也应该要帮上一把的。”
  心中不安的睡去,半夜醒来,看见柳风还是半躺在床上,月光映在他冷俊的脸上,如抹上了一层白色的水粉,手中的香烟在月光中袅袅升起,一时之间,柳风离我很远。我翻身,挪到了柳风的身边,紧紧靠着他。柳风搂着我一言不发,只是望着窗外的月光发呆。我不知道,柳风和杨刚在房里说得什么,隐约感觉柳风踏上了一条不归路。
  
  16
  那晚以后,柳风愈显得神秘,和杨刚两个人在广州的南边一条小巷又看中了一套出租房子,急着搬过去。新租的房子是旧式两室一厅的楼房,所有的用具都是杨刚出钱添置的,我俩和杨刚各住一间。两人俨然如兄弟般亲密了。
  从知道杨刚干着贩卖白粉的营生后,我心里时时都不踏实,做梦都想离开杨刚。柳风的手好得很快,从那晚后再也不叫痛了,盯着我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份绝望。当我试着和他的目光碰撞时,他又慌忙移开眼神。 我想劝他早点离开杨刚家,每次开口,话只说一半,他不由分说的打断“杨刚是贩白粉的又如何,我迟早和他是一条路上的人,你害怕你就收拾东西走人吧,我不连累你。”
  
  眼泪汪汪,不由自主的掉下来。柳风揽住我的肩头“我们现在还能到那去呢?跟着杨刚干一回大买卖,赚了钱,就洗手不干了,回家做点小生意,不好吗?”
  
  “回家去”,想到继父恶狠狠的上眼神,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,我能回到那去,柳风在的地方,就是家。我紧紧搂住柳风,把头埋在他的胸前,眼泪湿润了他的衣襟,柳风温顺的抚摸着我的长发,眼睛和正午的阳光般灼热而苍白。
  
  杨刚这半个月神出鬼没,经常很晚才回家,回家和柳风耳语几句,又匆匆离开。这一天,我和柳风正吃着晚饭,杨刚风风火火撞了进来,见着柳风,拉着柳风的手就往外拖,回头给我扔下一句话“大妹子,我带柳风见大老板去。”
  
  我把那台二手老式电视机拨来弄去的,没有一个节目能看下去,心里想着杨刚带风去见大老板一定没有好事,是不是他们干的那件大买卖有了眉目,想到杨刚贩毒的身份,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,仿佛看见柳风正往火坑里跳,身上到处起火,正疯狂的奔跑。
  
  我知道,我们正走在一条不归的路上。说什么我也不能让柳风干,就算回家遭继父的白眼也不能让柳风跳入火坑。
  
  杨刚和柳风喝得醉意醺醺,钩肩搭背的回来,看见我还守着电视机,杨刚只说声“大妹子,快去休息吧。”
  
  进了我俩的房,柳风开口欲和我说些什么“旗,你听我说” 我转过身,抱紧柳风的腰,脸贴着脸“风,听我说,我们离开杨刚吧,欠他的钱,我们以后赚了钱还他。趁现在走还来得及。”
  
  柳风搁在我肩上的手僵硬起来,他似不认识我一般紧盯着我“离开,我们能到那去?你告诉我。回家再受你们家里的气吗?要去,你一个人回去。”
  
  “但总比在这强,你要知道贩毒可是要掉头。”毫不示弱的对柳风轻吼着。
  
  “哈哈,笑话,现在有钱就能使鬼推磨,什么掉脑袋的活,你没有看现在越捉吸得人越多。”柳风止住笑“方旗,我老实和你说,这一桩生意你不让我做,我也得做。人无横财不富。”
  
  “可你又看见几个贩毒、吸毒的有好下场的”我的话还没有完,柳风的一个巴掌就煸到我脸上,生痛生痛的。我捂着腮帮子,盯着柳风,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,眼泪止不住流下来。
  
  “老子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小娘们才落到今天这地步,你竟然敢说我没有好下场”柳风的第二巴掌停在半空中,无力的垂下来,“告诉你,当初为了止痛,我早就染上了毒瘾。你今天总算把话说明了,趁早离开老子,免得一样没有好下场。”
  
  我总算明白了,为何柳风总半夜起来躲着我抽烟,那种狠狠抽烟的姿势,我以前没有见过。我不知道说些什么,任凭眼泪流了满脸。
  
  “旗,我刚染上毒瘾,一定会戒掉的,杨大哥待我们不薄,况且他们也答应了干好这一次,拿钱就让我们走路,到时我们有钱了,去那都可以重新开始。”柳风的嗓子有些嘶哑“旗, 我不会让你有危险的,如果你不放心我,我和杨大哥说说,我们两个人一起去。”
  
  杨刚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,我忙在脸上抹了一把。杨刚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“我说大妹子,你也特胆小了一些了吧,俺杨刚干这个营生也有三四年了,还没有翻过船,如今做这一行,就看谁的后台硬,跟你说实话,俺的老板还是白道中人,柳风兄弟答应干这一次买卖了,如果想中途不干,说不定那天在路上出个车祸,有什么三长两短的,别说俺没有事先提醒你。”
  
  “杨大哥,你别和妇人一般见识,是我没有把方旗调教好。”柳风忙在旁边打着圆场“旗旗只是一时想不开,过会就好的,如果方便,看能不能带方旗一起去呢。”
  
  “唉,大妹子,你别怪我,我这也是为了你们好,你们早出晚归的打着工,也还只能勉强度日,这以后的日子还长着,该怎么样过呀”杨刚拍了拍我的肩膀,脸色温和下一来“我让柳风做这次大买卖,也是想能让你们小两口有一点积蓄,开一个小店子,过上正儿八经的日子。”
  
  “是呀,如果不是杨大哥在旁边替我美言几句,那大老板说不定看不上我呢”,柳风对我使着眼神“旗旗,你想想,如果这次买卖做成了,大老板说给我不少的好处,到时,你我拿着这笔钱远走高飞,神不知鬼不觉的。”
  
  我低着头不语,杨刚见了,又劝了两句,便离开。柳风牵过我的手,紧紧紧挨着我坐下,“旗,相信我,我只干这一次,真的就只干这次,就离开广州,随便到那个小地方,开一个小店子,守着你,好好过日子。你不是说,要替我生一个儿子的吗?那时就不再是梦了呢。”
  
  “风,是不是真的只干这一次。”
  
  “旗,相信我,真的只干这一次,就收手绝不干了。”柳风在我身上随意的抚摸起来,自从他手受伤后,我们还没有这样亲热过。“风,我害怕,我真的害怕。”我缩在风的怀里抖个不停。
  
  “旗,我的宝贝儿,不怕。我们干了这次就真的不干了,好好过日子,我答应你”,风耳语着,呼吸喘急起来,手拉扯着我的衣服,我双手搂住风,指甲深陷在风后背的肌肉里,身体陷在情欲的风暴里,随着风上下起伏,使劲的迎合着,想把那份充实永远留在虚空的身体里。
  “风,不要离开我。”我的心在呼唤。
  
  
 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17
  
  那晚后,我和风都处在一个疯狂的日子里,只要有空闲,两个人就拚命的亲热。我再不嚷着要回家了,风也愈加沉默。他黯然的眼神里,只有瞧着我光滑的身体才有些神彩,他不停的抚摸着我,眼泪有时会不小心的掉下来,凉凉的,我的一切消融在他疯狂的行动中。纵然这样,柳风还是瞒着我在吸毒的,我发现柳风蹲厕所总是要很长时间,陷入恍惚的状态,埋头睡上很长时间。
  
  我在他清醒时,在他恍惚时都寻着他大吵,让他戒了毒瘾。柳风总是哄着我,也试着不吸的,可看见他偻佝着身子缩在床上,鼻涕直流,甚至以头撞墙的痛苦神情,又忍不住在一边大哭起来。杨刚说吸毒上瘾的人很难戒断,没有药物配合是不行的,风兄弟这样,是自己找罪受,吸时注意,量别大了就行。以后有钱了,还是送专业的医院去治疗,才能断根的。
  
  这天晚上,戒了数天毒的柳风,终于忍不住了,瞒着我上厕所。他手颤动着,把烟盒里的锡皮纸抹平,又对折起来,小心翼翼的从一个小塑料袋里倒出点点白色粉未,另一支手打燃打火机,在锡皮纸上来回燃着,鼻子使劲的凑上前,用力的吸着,脸上的表情舒展,浑身上下都透出一种舒服劲,眼睛茫茫然,此时的他已经忘记了自己,忘记还在哭泣的我。
  
  推门进去,他望着我,表情麻木。我抱住他大哭,他用劲的推开我,径直走到床前,仰天睡下,如一具活死尸一般。我坐在屋里的角落,脑子是一片空白。柳风终于直起身子,用劲把我拖到床上,压着我“旗,让我吸一口,等我们有钱了,再去戒吧。现在要我戒,不如让我死去好了。”
  
  杨刚这一阵很忙,忙不过来时,也会叫上柳风,让他去某某宾馆送上一包货,或去某家迪厅找找某人,收收钱。要不就拉上柳风和我宵夜喝酒聊天,对我的态度也好起来,说我和柳是天生的一对,将来必有大福。说完,还要瞧着我出神一阵,说不定想起了家乡的那位女友,我对杨刚也没有那么憎恶了,他和我们一样,都只是为了活着。
  
  日子稍微安定下来,我正寻思着是不是到外面找份工作。这天傍晚杨刚兴冲冲的回家,大热天也把门窗关得紧紧的,拉着柳风在他房间商量了半天。我把饭菜弄好了,催了几回也不见他们出来。只听里面争得激烈,最后杨刚又是打电话,又是忙着解释,柳风的声音有些紧张,压得低低的。
  
  他们推门出来时,脸上都有几分疲惫。坐在饭桌边,闷头扒着饭。我望着他俩,不知道有什么事要发生。柳风吃完饭,清了清嗓子,让我坐下,慢着收拾碗筷。“旗,刚杨刚说,大老板让我们去广西玩一玩,顺路带一点货回来。”
  
  “是这样的,你们小俩口先到云南,就当是旅游一趟,我随后就会跟上来。具体的事情大老板都安排好了,保证没有一点风险。”杨刚在旁边慢吞吞的补充。“你们两人今晚就好好收拾一下,大老板说这两天就要走的。”
  
  柳风点了点头。我望着他们,仿佛他们在说一件高兴的事,只不过我知道,世上没有这么好的事,带一点货回来,就是贩毒,抓起来,轻则做牢,重则是要掉脑袋的。但现在根本没有退路了,柳风也根本不想回头的。我侥幸这次能没事,这样我们有钱了,又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。想到这,我默默不作声,只听杨刚和柳风说着,仿佛在听他们安排着一趟旅游的事。
  
  躺到床上,柳风什么也不说,只是抽着烟。我依着他,眼睛睁得大大的,看着天花板,听着柳风有节奏的心跳。想着过两天,就要随柳风去广西这陌生的地方,心里难免还是有些紧张。“风,你说我们去广西,会不会有危险呢?”
  
  “怕什么呢,杨刚说大老板走这条线有几年时间了,从没有出过事。这次是要做一笔大的,而且想着几个老人专跑那边,太引人注意了,所以才让杨刚叫我们的。”柳风停了停“本来他们只让我和杨刚去的,你留在广州,后来考虑装成情侣去,或许更不引人注意,才同意的。”
  
  “杨刚不和我们同路吗,我们到了那,人生地不熟,能做什么呢?”
  “杨刚要带着钱上去,我们先看货。到了那里,自然会有人来接应我们的,别多想这些,好好睡吧。”柳风有些倦了,又开始流鼻涕眼泪的。我知道,他让我睡着了,又会一个人跑到卫生间去享受那些白粉带来的满足。
  顺从的闭上眼睛,眼泪忍不住浸了出来,我知道,无法改变的是命运。
  
  18
  最后一口烟雾散了,双手伸伸懒腰。四周黑黑的的,昏黄路灯的光在地上拖得老长,空旷无人的街道还在沉睡,安静的躺在梦的尽头。我的脚步声异常的清脆,夜色中平添了几分神秘。我不知道自己出来多久了,向网吧赶去,柳风还在那,他应该还在那。
  
  网吧的空气更加污浊,柳风的眼睛充满了血丝,紧盯着屏幕,电子模拟的枪声不断的响起,一个个的人倒下,血污溅了一地。我摇摇他,示意他不玩了。柳风回头看了看我,又转向屏幕,没有丝毫下机的意思。
  
  我坐在他的旁边,无聊的瞧着屏幕,不知道这些枪战的游戏为何如此吸引人。屏幕上拨枪杀射、应声倒下的动作连惯,是仿真形式的。在这里面,杀人是不需要理由,也没有人追究责任的。我听说过有玩游戏走火入魔,在现实中杀人的事,难怪柳风要在游戏中麻醉,在游戏中,他永远是杀手,而且是让人刮目相看的杀手。而刚和我通电话的那个叶枫,他又是怎么样的?我有些吃力的想起我和他认识的情形。
  
  把身上的钱全部用光,我们偷偷的潜回老家后,就一直在这个城市的近郊租房子而住。我和柳风成日无精打采,也不想找事做,想着最后疯狂几日。柳风渐渐在网吧迷上了CS游戏,没日没夜的玩。我在无聊之际,就用QQ登上了一个聊天室。当“等风的旗”出现在那个热闹的聊天室时,大家都对这个昵称好奇,这其中就有叶枫。叶枫问话总是彬彬有礼的样子,口气很温和,渐渐的变成我和他一对一的聊天了。
  
  叶枫告诉我,有一首歌也叫“等风的旗”,他甚至在屏幕上把歌词都敲了出来。
  当我和你相遇的那天起
  我就不在乎分不分离
  你的眼神让我看见爱情
  也许短暂还是那么美丽
  就算不能拥抱你的身体
  我仍为你守候在原地
  我会是你那面等风的旗
  随时等着迎接你的身影
  等是我的命运我是如此相信
  只因为我爱你
  我就有等待的勇气
  等是我的决心
  我是如此坚定
  旗依恋着风
  我爱你永远不会放弃
  一行一行的歌词伴着一串串的眼泪,我痴痴的盯着屏幕,天地在黑黑的空间旋转倾斜,光怪陆离的际遇,其实都是宿命的安排。
  我久久没有回话,叶枫小心的发过来询问“是不是我碰到了你的痛处,我猜想取一个这样昵称的女孩,一定有着不少的故事与辛酸。”我勉强回了一个笑脸,“我的名字中有一个字是旗,而我的男朋友叫柳风,所以起了这个昵称。却没有想到有这样一首歌,仿佛是唱给我听的一样。”
  “说实话,我不太喜欢这首歌。给人听天由命的感觉。”叶枫沉默了一会,侃侃而谈。“你看见过风幡吗?飘在藏地蓝天中那种五色经幡旗。幡上印着佛经,风吹来,如同念经一遍。藏人把五色旗帜挂满山坡、桥梁,只要有风吹的地方,就有这种经幡。那是一种美丽风景,又是一种虔诚的信仰。”
  
  “没有见过,但我只是一面萎顿的破旗,没有蓝天,没有白云,只能在黑暗中静静等待着一种宿命。”我边想象着那些在蓝天下自由翻飞的旗贴,想着自己,就如同一面被人遗弃,立在旷野的旗,随游风摇摆,辩不清颜色。
  
  叶枫显然有些吃惊,他连着发来几个问号。我懒回复得他,勉强送上一个笑脸。叶枫不放过我,不停的和我说笑话,聊着一些他生活中的趣事。我知道,他想让我轻松一些。就这样,和叶枫在网上熟悉了。我在柳风没日没夜打游戏的时候,和叶枫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,他似是一个宽厚的兄长,总是能及时给你安慰。他的话带着阳光的气息,不知不觉的说了很多自己情况,他说“如果你是我的小妹,我绝不会让你这样流浪。”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,可我不是他的小妹,我只是他在网上认识的陌生人。
  
  沉默了很久,我准备下线。他在电脑那端连着发来消息“我现在把你当成小妹,不行吗?你为何每次都显得心事重重,是不是还有事没有告诉我。要不,你一直在骗我,想让我同情你,是吗?”
  
  “我男友杀人了,杀人了。。。。”敲出这句话时,脑子里是一遍空白,而我刚在外面和他通了那么长时间的电话,他会不会真的相信了呢?他说他绝不会让我和风一起自杀,他会不会报警?想到这,我心里猛地往下沉。
  
  19
  那天晚上杨刚和柳风商量之后,他们的聊天也不再避开我,我从他们的对话中,才隐隐了解一些情况。广西和越南、老挝相邻,距毒品产地金三角很近,是毒品流入中国内地的一个主要通道,广西边境多为山区,丛林密布,也给贩毒提供了有利的地形。杨刚的老板干这行比较早,各种门路都摸得很清楚;安排又严密,还从没有失过手。杨刚说不少兄弟都抢着到广西的差事,不但是报酬高,而且还可在顺手牵羊,自己也挟带私货回来,小赚一笔。这次是老板要做一笔大生意,要用的人手比较多,所以才特地要杨刚找两个可靠的兄弟,做做帮手,跑跑腿。显然,杨刚跑过几次广西,对那里很熟悉了,他说广西一般是在凭祥和靖西接货,而由当地人走山路运货到南宁或钦州,再从这两个地方把货以各种途径运出去;做得比较大的老板,大多愿意采用货运的形式,走公路运输,但从凭祥到南宁的沿线有不少公安设下的明哨暗卡,风险性也比较大,广西边境那带近年也常有抢货的情况发生,不少的本地人就靠这个为生。
  
  我们要去的城市是广西凭祥市,有着历史书上介绍的友谊关,中越战争的“法卡山收复战”也在那发生,经过友谊关后可直通越南谅山、河内、西贡等地。杨刚说那里是三教九流云集的地方,是中越边境线上最大的陆路口岸城市,各路人马纷纷以商贾的身份前去,在那小小的集镇就是一个大的商品贸易集散地,而一般毒品交易混在其中,很少被公安查获。
  
  过几日,我和柳风坐上从广州直达南宁的火车,杨刚没有和我们同行,他说到南宁后会有人接我们,他和我们在凭祥见面。我的心忐忑不安,柳风一路话不多,只是沉默,在他坚定的目光后,也同样是一种莫名的恐惧。
  第二天大清早,刚在南宁火车站下车,柳风新配的手机就响起来了,杨刚让我们马上买上从南宁到凭祥的火车票,当天中午赶到凭祥,在友谊镇友浦国际贸易商城附近找一家小旅馆休息,到时有人会和我们联系。
  
  我们几乎没有出南宁火车站,乘南宁到凭祥的早班火车,到凭祥下车时,已是中午。凭祥市区街道两旁树木绿叶苍翠,楼宇群起,远处的山坡种植着马尾松、杉木和云香竹,到处可见柑、橙、龙眼、梅、李、芭蕉等果林。友谊镇距凭祥市区大约只有三公里远,处在一片绿色覆盖的丘陵之中。镇子不大,却有两个大的贸易中心,远远的就能看见杨刚所说的友浦国际贸易商城。商城附近车水马龙,人来人往,操作各地不同的口音,热闹的气氛和这个城市的气候很是相得益彰,俨然的是一个贸易中心。
  
  我们在商场附近一家小小的旅馆要了一个双人间,服务员只是让我们自己登记一下,看也不看就交房间钥匙递给我们。房间布置得很简单,两张床,床头柜上摆放着一台21寸的彩电。卫生间居然还是坐式马桶,铺着素色的马赛克地面,靠墙的一侧装了淋浴笼头。柳风进了房间,忍不住哈欠连天,疲惫不堪的样子,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,一言不发。
  
  出发前,杨刚告诉我们,只当是出门旅游一趟,什么事也没有交待,更没有说让我们到那去干什么。现在我们到了,杨刚还没有露面。我心里不禁嘀咕起来,也不知道这趟之行是祸是福了。柳风什么也不说,只是示意我躺下来好好休息。
  
  这一天一晚的行程,我也的确累了,刚合上眼,迷糊起来,柳风的手机又响了起来,柳风一个翻身坐了起来,忙着接听,口里嗯嗯了两声,对方很快就把电话挂了。“杨刚也不知道在搞什么,只是交待让我这两天带你到附近的风景点去转转,看看友谊关。别的什么也不说。”柳风有些愤愤不平“是不是还不相信我呢,早知这样,也没有必要叫老子过来。”
  
  我躺在床上,什么也不说。到了这里,人家让你如何做就如何做吧。放正命捏在别人手里,我有了一种听天由命的感觉,甚至暗暗喜欢上杨刚的这种安排。
  
  “旗旗,你肚子饿吗?要不,我们先到街上吃点什么,再回来休息。”柳风看着我半天不出声,有些关心了。
  
  “我们还是先休息一会吧,我看你挺累的。”柳风的确很累,给人一种脚都提不起的样子。
  
  “嗯,那我们先休息一会吧。我想杨刚也不会卖了我们,说不定这都是他老板的安排,或者事情有些变化”柳风这样安慰我,也安慰着自己。
  
  
  20
  
  睁开眼睛,已是第二天清晨。
  窗帘被拉开了,阳光在房间恣意的流淌,很明亮。柳风背靠着床头半躺着,微眯眼睛,手交叉抱在胸前,仰头向上不停的吐着烟圈。光线趴在他脸上,眉头紧拧,蓬松的乱发散出细细的光泽。徐徐吐出的烟圈向上飘着,渐渐扩散,烟渐渐淡了,消失在阳光里。
  
  偎在柳风怀里,看着一个一个的烟圈消失,看见自己从小就有的梦想在消失,灼热的阳光下,时间也会遁形,掏空了梦想,生命只是空洞的存在。从小我就在等待着命运的改变,幻想自己有一个美满的家庭,有着明亮的房间,我的妈妈和同学的妈妈一样,有修养从不骂人,会把我打扮得很漂亮,让我每天穿上洁白的花边衬衣,鲜艳的花裙子上学,守着我读书作业;我想着我的父亲还在,他有一份固定的工作,让我和我妈活得很舒服,不再为生计发愁,他甚至会抚摸着我的头,夸赞我。我甚至想得到老师的特别喜欢,没有一个同学们讨厌我,我有着不错的成绩,甚至还能上高中读大学,我将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。每当我向往这些时,阳光都很明亮,所想的一切,都会在阳光里,被时光这个仙女变成真实的场景。
  如今,在这个异乡的清晨,我还能梦想一些什么?
  
  “风,你说我们将来会怎么样”我忍不住打破了阳光下的安静。柳风睁开眼睛望我,眼睛里布满血丝,因为阳光耀眼,眨着眼睛,几分柔情露了出来。“旗,我们以后会有自己的房子,还会有我俩的孩子,有一个家。”
  
  “我们有一个家”我喃喃的重复着,阳光所到的地方,就有希望,就可以一直等待下去。
  
  柳风的目光投向了远方,寻找着太阳的方向。因为阳光,他整个人都变得温柔起来。“是呀,我们会有一个家。家里没有争吵,没有打骂。我们都能找到一份的工作,靠自己而生活。”
  
  阳光射在玻璃上,折射成缕缕七彩光,彩光透过我和柳风清澈的眼睛,点点尘埃透明起来,浮在半空中。我想起了那个永远阴暗的家,想起了妈妈。“我还要把我妈接过来和我们一起住,让她不再受气。”
  
  柳风的眼睛有些黯淡了,他只是叹了口气,紧紧搂住我。“旗,如果有那么一天,我和你一起去接你妈,让她和我们住在一起。”
  
  “风,你爸爸妈妈呢?”我始终忍不住有些好奇心,为何柳风很少提起他的父母。“别提他们,如果不是他们,我怎么会沦落到今天。”柳风愤愤不平。我才知道,柳风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工人,从小对柳风期望很高,动辄打骂。柳风读初中时,他们只要求柳风成绩好,别的什么都不管。有一次柳风考试不理想,柳风的爸爸在学校当着很多同学的面,对柳风就是几巴掌,把柳风打出了校门。初中没有毕业,柳风是街上有名的小混混了。此时的他们就任由柳风在街头流浪,声称他们没有柳风这个不争气的儿子,不再关心柳风的冷暖。
  
  我和风的心贴着更近了,命运的曲线是多么的相似。但我们真的能等到命运改变的那一天吗?我的眼睛迷茫起来。今天,我们身处异地,将要从事贩毒这要命的活儿。明亮的房间顿时阴暗下来,阳光被天边的云彩挡住了。不由打了一个冷颤,柳风摸摸我的长发,眼睛变得和往日一样,有些无精打采。“旗,别担心,我们一定不会出事的,他们干了那么多次,都没有失过手。”
  
  沉默了一会,柳风起床,穿一件隐条白色短衬衣,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,头发抹了一点发油,梳得油光可鉴,人顿时精神很多。他催促着我快收拾,上街吃早饭,再带友谊关转转。
  
  21
  
  走出旅馆,真实的感觉我们到了异乡。街上到处是琳琅满目的小商品店,各式各样的越南商品和地方特产让人眼花缭乱,生橡胶拖鞋、绿豆糕、椰子糖、莲藕条、咖啡、香水、红木制品随处可见,价格特别便宜。而且随处都可以见到些头戴草帽、身材矮小、面庞黝黑的越南人,他们向过往白净,穿着打扮明显和当地人不同的内地游客兜售越南土特产,有几个人还奏上来,问我们要不要买法国香水。凭祥的本地人,则多穿花衬衫,嘴里不停的嚼着槟榔,在街上游荡,两边的小食摊上,摆着当地特产五色饭。这种浓郁的商业氛围,强烈的异国情调,让我感觉有点光怪陆离。
  
  柳风说在这样的地方,最是安全,都是外地来这做生意的人,谁都不会太引人注意。打听到著名的友谊关离友谊镇仅九公里,我们坐上一辆面包车,直接到达友谊关下。只见两边高山矗立,山势险峻,友谊关就建在峡谷通道上。这是一座城楼式建筑,底层是厚实的城墙,中央为圆拱顶的城门,显得非常雄伟。位于友谊关西侧的是金鸡山,从山脚往上看,山势徒峭,巍峨矗立,山周围全是悬崖峭壁,威武天成。柳风拉着我的手,一路攀登而上,山上残存三座古炮台,炮台上被风雨锈化的古炮还在,他们看着山脚下川流不息的车队和人群默默无语。
  
  山顶上的阳光格外明亮,天空蔚蓝,伸手仿佛能捉住飘浮的团团云絮。柳风望着远处的集市,说到这做生意的人真越来越多。越南四季常鲜的龙眼、香蕉等水果价格极为便宜,还有各种土特产也能销往内地,而中国来自北方的苹果,鸭梨,蔬菜,和极便宜的家电生活用品,也深受普通越南人的喜欢。在凭祥做生意较早的人,个个都赚了不少。毒品交易也随着贸易的发展不断向内地输运,杨刚的老板做这行就有一些历史。我有些诧异,禁毒、扫毒公安部门不是一年比一年叫得厉害,杨刚的老板却依然顾我,难道他不害怕吗?
  
  “他怕什么,如今有钱就是大爷。没听说过有钱能使鬼推磨吗?”柳风站在山顶,山脚下的人如蚂蚁般往来。“现在这社会,你还没有看清吗?他妈的扫毒成了公安的一条生财之道。你吸毒,好,把你关起来,等你家人送钱缴罚款;送你到戒毒所,好,又要你家里送一大笔钱来吧。可真正有几个能戒毒的呢。他们把你放出来,知道你又开始吸了,过一阵自然又把你弄进去,直罚到你家破人亡,再没有油水榨取时,公安的就不会管你了。”柳风有些愤愤不平的说。我知道,他原来在街头当小混混时,他跟的几个大哥都是因为这样,最后走上贩毒之路,以毒养毒,有的最后自杀,有的坐牢,有的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  
  “你再想想,有几个贩毒的人被抓呢。抓起来的都是那些贩几克、几十克毒品的小毒贩。而真正有钱的大毒贩是抓不倒的,这些人干一次,够我们吃喝几辈子了。就因为他妈的有钱,条条大道都通着。”柳风忽然咆哮起来“像我这样的小混混就注定只能做人家的马前卒,替死鬼,喝些残羹剩饭还要拚命的去争取。”
  
  柳风的脸激动得有些扭曲起来,分不清那是痛苦还是愤怒。我们如蝼蚁般生存,仅有的只是一些白日梦,这些砌在阳光里的梦想随时都可以轰然倒塌。有种预感,我和柳风踏上的将是一条不归之路,毒品是一条毒蛇,永远缠住了我们,直到死亡。白灼的阳光照在身上,我再也感觉不到一丝暖意。泪水从眼角泌出,悄悄用手背拭去。
  
  “他妈的,这杨刚的电话怎么还不来。”望着西坠的太阳,柳风沉不住气了。我们只得坐面包车,又回到了友谊镇。傍晚的街道,灯火辉煌,各种小吃都摆上了街头,散出浓浓的饭菜香气,混着令人油腻的感觉。不同的方言从各个角落飘了出来,那些姑娘们打扮的花姿招展,满身的香气袭人,扭动着腰身,在食摊附近晃来晃去,不时向空中抛着媚眼。我和柳风找了家较为冷清的麻辣烫摊点,要了两瓶冰啤酒,边吃边打量路人。
  
  店老板没事也坐在我们旁边,和柳风有一句没一句闲扯着。原来这老板不是本地人,是几年前从四川过来的,原来也做过边境贸易,可后来运气不佳,赔了钱,不敢回老家。就在这里开了一个食摊。太阳下山,他就把摊点沿街摆了出来。但经营麻辣烫生意的人多,他的摊子也红火不起来了,勉强度日而已。柳风介绍我们是来这转转,顺路看有没有机会也做做小生意。
  
  “如今这世道难,做那行都不容易了。”说到这,店老板停顿了一会,“除非去干那无本的买卖,铤而走险。”柳风笑而不答,继续喝酒。店老板见状,也不再说下去。我好奇的问“什么是无本的买卖?”柳风踢了踢我,让我不要再继续追问下去。
  
  这时,柳风的手机终于响了起来。在摊子外接了一会电话,柳风便匆匆回来和店老板结帐,拉着我往那家旅馆赶去,送我到旅馆门外,柳风让我一个人先休息着,说杨刚在等他,今晚可能有事,迟一些回来。
  
  21
  整个晚上,柳风都没有回来。
  
  那晚的情形我一直清楚的记着,房间所有的灯都打开,眼睁得大大的,望着天花板,空空洞洞。身体就像躺在一条河流上漂来漂去,随时都可能坠入无底的河床;又像是平日看马戏的猴子,困在粗粗的笼子里,蹲在笼中的角落舔着伤口。幻像在天花板不断的呈现,消失。房间走廊上的每一点动静,都在耳朵里放大数十倍,轰鸣起来,柳风那熟悉的脚步声始终只是在心里叩响,又远去。绷紧的神经让身体不断的僵硬,失去温度,浑身冰冷。
  
  房间安静得吓人,眼帘撑不住,垂了下来,我看见自己在晨雾中随柳风到了四方镇,上吊死去的老太太在眼前晃荡,仿佛寻着我们到了广州,甚至那天晚上大堂经理那张狰狞的脸竟有了些老态,叠映起来。“人的冤魂是不会散去的”,记得妈妈常这样念叨“人不做亏心事,半夜不怕鬼敲门。”此时,继父那张讨厌的老脸也不那样让我恶心了,或许,在街上买小菜,自己养活自己的日子,也未尝不能过。那条永远不能见阳光的小巷我竟在这里有些怀念起来,老实巴交的妈妈也安详地过了那么多年。想到这,一根隐隐的刺疯长起来,我的心怎么能禁得住这般的疼痛。眼泪忍不住,就流了下来。
  
  柳风到底干什么去了?是不是把我抛在这里,不再管我了。这样的念头像毒蛇滋生起来。不!不会的!!我又无数次否定自己想法。和柳风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在脑中一一闪过,特别是那场大雨中我挽扶着为我剁掉小指头的柳风,在街头向蹒跚向前,淌着的雨水中有条隐隐的血痕。我的命运早已和柳风纠缠在一起了,柳风说做了这笔买卖,拿上一笔钱,就和我一起过回正常的日子。想到这,我的手摸了摸腹部,这里不再如从前般柔软,柳风的种子已在这萌芽生根,这个好消息我一直不敢确定,没有告诉柳风。
  
  22
  
  整个晚上,柳风都没有回来。
  
  那晚的情形我一直清楚的记着,房间所有的灯都打开,眼睁得大大的,望着天花板,空空洞洞。身体就像躺在一条河流上漂来漂去,随时都可能坠入无底的河床;又像是平日看马戏的猴子,困在粗粗的笼子里,蹲在笼中的角落舔着伤口。影像在天花板不断的旋转变幻,纵横交错,眩晕从无边的星际穿透过重重叠叠的黑洞、星云,悄然深入我的体内。房间走廊上的每一点动静,都在耳朵里放大数十倍,轰鸣起来,柳风那熟悉的脚步声始终只是在心里叩响,又远去。绷紧的神经让身体不断的僵硬,失去温度,浑身冰冷。
  
  房间安静得吓人,眼帘撑不住,垂了下来,我看见自己在晨雾中随柳风到了四方镇,上吊死去的老太太在眼前晃荡,仿佛寻着我们到了广州,甚至那天晚上大堂经理那张狰狞的脸竟有了些老态,叠映起来。“人的冤魂是不会散去的”,记得妈妈常这样念叨“人不做亏心事,半夜不怕鬼敲门。”此时,继父那张讨厌的老脸也不那样让我恶心了,或许,在街上买小菜,自己养活自己的日子,也未尝不能过。那条永远不能见阳光的小巷我竟在这里有些怀念起来,老实巴交的妈妈也安详地过了那么多年。想到这,一根隐隐的刺疯长起来,我的心怎么能禁得住这般的疼痛。眼泪忍不住,就流了下来。
  
  柳风到底干什么去了?是不是把我抛在这里,不再管我了。这样的念头像毒蛇滋生起来。不!不会的!!我又无数次否定自己想法。和柳风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在脑中一一闪过,特别是那场大雨中我挽扶着为我剁掉小指头的柳风,在街头向蹒跚向前,淌着的雨水中有条隐隐的血痕。我的命运早已和柳风纠缠在一起了,柳风说做了这笔买卖,拿上一笔钱,就和我过正常的日子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。想到这,我的手摸了摸腹部,这里不再如从前般柔软,柳风的种子已在这萌芽生根,这个消息我一直不敢确定,没有告诉柳风。我的手在腹部抚摸,有种预感,肚子里的小生命从开始的那天,就注定不属于我。柳风现在眼里、心里只有杨刚许诺的那厚厚钞票,只有钱才能让我们脱离苦海,柳风干了这次后能不能罢手,我都不敢确定。眼前又出现吞云吐雾的柳风,他的眼睛在烟雾中沉陷,塌陷成无底的空洞。我在洞中左冲右撞,没有那扇门还能为我打开。阳光离我很近,伸出的双手停在半空中,阴冷的风拂过,阳光离我是那么遥远。
  
  窗外渐渐有了一丝光亮,热带丛中温润的气息从窗中飘来。我睁着眼过了一个黑夜,又仿佛度过无数个世纪。没有柳风的分分秒秒,我彻底找不到自己。当我意识到这点时,心中空空荡荡。在这个世上,没有什么可以属于我,我遭到了自己的抛弃。
  
  饿了,肚子无声地提出抗议。我咽下口水,任阳光从我的脸上挪过去,眼睫毛上缀着碎碎的光芒。柳风,你此时在那呀?阳光明亮的照耀下,昏然想睡。柳风,你在那呀?我不敢预测那可怕的结果,他不可能,不可能出事!千次万遍我这样告诉自己。
  
  阳光趴上了房间白白的墙壁上,整个房间流成光的海洋,我依然是冻缰的鱼儿,搁置在白色的海滩。闭上眼,昏然睡去,梦境也被阳光洞透,苍白得一如生命的本源。
  
  再次睁开眼睛时,床边的人影静静坐斜斜的阳光里。我从床上一跃而起,紧紧抱住柳风,倚在他的怀中,多少话都哽在心里。
  
  柳风一身沙田柚的香甜气息,神情很是疲惫,两手抱着头,坐在床边一言不发。“到底怎么了?风,你告诉我,你一晚上那去了,一切还顺利吗?”我摇动着他的双手,不断的发问。
  
  风猛地站起来,抱着我,在阳光下不断的旋转、旋转。还没来得及晕头,我已被重重扔在床上,柳风的身体紧紧的压上来。“旗,我们有钱了,有钱了。”柳风在我耳边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,把舌头伸出了我嘴里,苦苦的烟气顿时吞没了我的感觉,舌头在我嘴里不停的搅动,慢慢滋生出一阵甜津津。一夜的惊恐不安,担心抱怨顿时烟消云散,我想在阳光下和风一起消融。
  
  突然,我用力推开压在我身上的风,风惊讶了一下,复重重压上来。“旗,知道你担心,别生气。以后我能带着你过上好日子了。”我脸上笑嘻嘻的,滚到床一边,柳风扑了空。“旗,你坏死了。”“我不,我不,今天人家不行。”我板起脸,一本正经的说。拿起风的一只手,让他轻轻摸摸腹部,“风,你感觉到什么没有?”
  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“旗,你有孩子了?”“人家都两个月没来例假了,你还不知道吗”我骄嗔。
  
  “真的吗?真的吗?”风的手在腹部微微颤抖,眼睛里的喜悦很快被忧郁所代替。阳光此时已全部从房间挪开,阴冷的空气又直逼胸口。
  
  “旗,你一整天还没吃饭吧。懒鬼,快起来,我代你吃饭去。杨刚还在昨天那个小摊点等着我们呢。”柳风很快恢复了正常。又从身上大大小小的口袋搜出三叠厚厚的钞票,要我好好收起来。
  
  我怔怔的望着他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怎么一晚就能挣这么多?柳风没有了一丝的兴趣,拉上窗帘,房间陷入到一种神秘的黑暗之中。“这是我昨晚干活赚的,我们的活儿已干完,可以回家了。”柳风点燃一支烟,向上吐着烟圈,轻描淡写的说。
  
  原来柳风昨晚和杨刚碰面后,随杨刚来到了一个水果批发点,里面堆满了小山般的沙田柚。杨刚拉下卷闸门,对着柳风嘿嘿的笑了两声“兄弟,今天白天玩得开心吧,现在我们该干活了。”说着,从沙田柚里刨出用四大包用塑料袋包裹的东西,神秘的说“这就是五号。”柳风看了看,估计有一二百来斤。杨刚和柳风的活儿就是把这些东西分成小袋装好,再扒开沙田柚的皮,把柚子挖出来,把小包小包的海洛因塞进去,再把沙田柚小心的合拢,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名堂来。他们两个人就这样弄了一个晚上。白天两个人守在水果批发摊上,等到下午的时候,运水果的货车来了。杨刚指挥水果市场的人装车,自己又不露痕迹的把那些特别的沙田柚混到了货车的中间,上下左右都堆满了黄灿灿的沙田抽。货车司机仿佛不知道这么回事,拍拍杨刚的肩膀就开车扬长而去。
  
  这怎么可能,想象中的贩毒是多么一件困难和危险的事。我脸上充满了不信,柳风叹了口气,说我也是不相信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赚到了这钱。杨刚在柳风的再三询问下,方露了一点底儿。说大老板干这行,就是各个环节的人互相不认识。你以为把货装了车,就可以一路风顺的运到柳州?可没有这样简单。一般大老板要安排一二台车打前锋,看沿路有没有公安的临时哨卡。如果有,这车货就不知道要摆在那个货场一些日子。等到风平浪静了,再请上本地的司机跑上这车货,运到南宁。当然,这司机是一点内情也不知道,以为只是平平常常的一车货了。而沿途的关卡对长年跑这条线的司机都比较熟悉,看见是他们运的货,一般是不认真检查的。而且就算查出来了,司机也是一问三不知,查不到什么线索。所以大老板干这行,还从没失过手。他干这么久,也不知道赚了多少黑心钱了。你以为给我三万块,就算多了,这对他来说,只是九牛一毛。
  
  柳风说到这,颇有些愤愤不平。而我,早已听呆了。原来以为贩毒是多么危险的事,竟也这样简单。我看着柳风扔在床上三叠厚厚的钱,心中竟滋生出一种庆幸的感觉,这一趟还是来得值得。
  
  23
  
  柳风不许我多问,拉着我就往外跑,嚷着“懒鬼,一天都没吃饭,别饿坏了自己。”我被他一路拖着走,心里还想着柳风刚说的事,这钱也太容易赚了。我这肚子里的孩子是要还是不要?我知道,现在我和柳风要一个孩子,就像在聊天方夜谈的事一般,孩子却在这个时候来了。
  
  来得昨晚那个小摊前,发现杨刚已经在了。前面一大堆卤鸡爪、卤鸡翅、卤香干、烫花菜之类的一串串麻辣烫,地上横七竖八的扔了不少啤酒瓶。“兄弟,怎么才来,两个人才分开一晚,就难舍难分了。”杨刚见着我们,总是要打趣一番。说实话,杨刚并不坏。我们到广州的第一天起,就关照着我俩,开始我还以为他对我存有什么歹心。在一次酒后,才知道他这样做,仅因为我像他的原来的女友。杨刚平日除了喝酒抽烟外,从不在外乱找女人,他赚的一点钱不是喝酒喝了,就是赌博输了。喝多踉跄回家时,嘴里总叫着原来女友的名字,会不停的找柳风和我,讲起她的好处,边大骂那女友边自己痛哭流泪一场,才肯上床睡去。我心里还是挺同情他的,一个人过日子还真难,杨刚从没想再找一个姑娘和自己一起过,老说自己干的是黑道这行,过了今天就没不知道明天的人,不能害了人家好姑娘。
  
  今晚,这个摊子生意还不错,老板忙得团团乱转,看见我和柳风来了,忙过来打招呼。杨刚见状也不理会我们,高声叫着老板再拿一打啤酒来。柳风看见杨刚给我倒酒,忙着制止,说我不能喝了。杨刚颇有些惊诧了“我说,兄弟,这旗妹子平日可是能喝酒的。今晚你不让她陪我喝上几杯,就是对哥哥我有意见。是不是嫌赚的钱少了?”
  
  “大哥,说那里话。谢谢你都来不及,要不是你引荐,我到哪里去寻这赚钱的活儿。今个儿我刚知道,原来旗旗身上有了。” 柳风边说着边又看了我一眼“唉,但怎么能生下来呢。”柳风说完,给自己倒上一大杯啤酒,仰头一口干完。
  
  “唉~~”杨刚上上下下打量我,发出长长的叹息。“旗,真的有了?你们为什么就不注意呢。”我望望柳风,又看看杨刚。明白自己犯了错,可这也是我不知道的。平日我和柳风还是很注意的,就来广西之前那两个月,柳风有些疯狂,常想要就要,有时也忘记戴避孕套,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。想到这,我眼圈一红,急得想淌眼泪了,这孩子,可是我的骨肉,却来得不是时候。
  
  “旗妹子,不是我说你。现在你也不看我们是什么时候,你偏来添麻烦。”杨刚叹气“想当初,我想和我女友有一个孩子,生米煮成熟饭也不成的。偏偏你们就这么容易,说有就有了。”柳风坐在旁边,只管喝着闷酒,听到这,插嘴说“旗呀,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呀,我们怎么能这个时候要孩子呢。”连着叹气。
  
  “兄弟,咱们不谈这个了,来,喝酒。”杨刚忙着转移话题,又回头吩咐我“你想吃什么,就自己去拿好了。我陪兄弟先喝几杯。”我只好笑笑,装着没事的样子,问问柳风要什么,起身找老板添些菜。
  
  夜色下的友谊镇很热闹,灯火辉煌,小吃摊一个接着一个,组成了一条长龙。吆喝声在腾腾的油盐热气中此起彼伏,满街飘着浓浓的菜香。三五成堆的喝酒,划拳,什么样的方言都有。时时有打扮得艳丽的女郎从每个食摊前蹭过,留下浓浓的脂粉香。跟着柳风的时间久了,我知道这些女郎们在招揽生意。我至少比她们好一点,不知怎么,我拿自己和她们比较起来,隐隐可以给我少许安慰。想到这,无意识的摸了摸腹部,还是有些悲哀起来。现在,我和柳风连自己的孩子也不能要,日子不能再这样过了。我看看柳风,正和杨刚喝得热闹,两个人不时悄悄耳语一阵。
  
  我随手拿了几串菜,回到座位。杨刚见我走近,笑嘻嘻的“旗妹子,刚俺兄弟说还要跟我干一票大的,你又能进钱了。”我随口应了一声,回头看柳风。柳风正喝酒,眼睛里布满了血丝。“风,不是说好了,我们干完了,就回去过日子吗?现在我肚子里有了,不管要还是不要,也要回去处理的呀。”
  
  柳风埋头喝酒,理也不理我。我有些情急了,摇晃着柳风的手。柳风不耐烦的冲我吼道“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,你现在能养得起孩子?没钱,你我能干什么,喝西北风呀。”手中的酒瓶往地上一摔“别跟老子罗嗦。不愿意跟我,你就一个人滚回去吧。”四周的酒客齐刷刷回头望着我,目光中有轻蔑、有不解。
  
  “老弟,你怎么能这样待旗妹子?”杨刚忙出面,把我按到凳子上。“旗妹子,我不是说你,这孩子来得也不是时候,你们还这么年轻,怎么能轻易就要孩子。条件不成熟嘛。再说风老弟也只是想多赚几个钱,以后你们的日子好过一些。我担保这笔买卖绝对没有风险。”
  
  柳风阴着脸,瞧都不瞧我,只管自己一个劲的喝闷酒。杨刚也不再多说什么,总劝我多吃一些。夜晚的风吹来还是温温的,贴着皮肤刮过的地方有些湿润。我什么也不能说,也不知道能说什么,风从我心头吹向灯红酒绿的深处,掀开街头浪女的衣裙。这异乡的街头,是如此的热闹,而我却孤寂的在等待,等来的难道只是慢慢长夜吗?
  
  我拿起一瓶啤酒,猛的往嘴里灌,苦苦的滋味随着胃气反串上来,我强行压住,啤酒带着丝丝清爽顺着喉咙向身体深处涌去,原来喝酒的滋味并不太坏。喝完一瓶,我又拿起一瓶,仰头倒下,啤酒、汗水、泪水混和,在脸上纵流。“大妹子,你这样怎么行呢,快别喝了。”杨刚终于忍不住了。
  
  “随她去,让她喝好了。”柳风依旧头也不抬,冷冷的说。“大兄弟,我看还是别喝了为好。今晚我替你们安排一个住处,住在旅馆的时间长了终究不好。”杨刚夺过我手上的酒瓶,对着柳风低低说道。“好的,大哥,听你的。我们就去换地方。”
  
  柳风拖着我,回旅馆稍微收拾了一下行李,随杨刚租了一台面的,左一拐又一弯的,把我们送到友谊镇附近的一栋农舍,两层楼房,外面铺着白色的瓷砖,四周种满了各种果树。杨刚叫开门,和房主私下嘀咕了小一阵。房主才把门打开一边,把我和柳风让了进来。随即交待柳风“这位房主也是我多年的兄弟了,姓万,你叫他万老板好了。”
  
  柳风忙和万老板打招呼,又是递烟又是送火。万兄也不客气,接过烟,瞟了我两眼。“我和杨兄弟是多年的交情了,他说你们要在这住上一些时间。如果不嫌弃,就当在自己家里好了。我这栋房子,就我和我老婆住着,平日也很少有人客往来的。如果有人问起,就说是我老婆的远房亲戚好了。”说完,示意我们跟来着上楼,他带我们到一间有卫生间的房子,说这房子以前他儿子住的。
  
  杨刚看我们安顿好了,看了看表,说还要出去办点事。先走了,以后再和柳风联系,说完,又叮嘱万老板好好待我们。说完,扭头就走,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了。
  
发表于 2005-4-13 09:36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  哦,全部整理了一次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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