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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主: 沧海候鸟

[原创]候鸟心情(一代人的漂泊、性和爱情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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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04-4-28 15:10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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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那天果然并不太顺利,初步拜访而已,他们也仅仅想找我们作一些宣传物品。
  
  从客户那里出来,时间还早。我想既然来了,就给郝瑟打个电话问候一下,顺便约他出来吃饭。
  
  他正好刚从杭州出差回来,没有什么事,很高兴和我见面。
  
  中午,我们就坐在以前和亦玉一起经常吃饭的湘菜馆里,感慨万千。
  
  郝瑟道:“这里老板已经换了第三个啦,装修却一直没有变过。”
  
  面对一样的饭菜,已是不一样的心情。这座城市的个性就是不管人们来来去去,这里的忙碌依旧故我。
  
  两年多以前当我怀着伤痛第一次来到深圳的时候,虽然完全无法预料到后面的艰险,但对这个城市始终满怀期待,仿佛立刻就获得了新生一样;现在隔了三四个月之后,再一次返回深圳,我对这个冷酷铁面的城市已经没有任何期待,因为我自己本身已经坚硬如铁。
  
  我们喝着酒,闲聊着。“阳光工程”不做了之后,他现在负责杭州的一个客户。
  
  他还是那么爱炫耀自己,不一会儿就提到自己现在工资很高,杭州的日子也很舒服……并重点介绍了杭州的风月场所,包括自己的打炮经验,宣称已经打了十几炮等等——还是这样用下半身指挥自己。
  
  我笑他乱发炮弹,就不怕精尽人亡?他说他从来就弹无虚发,反正做鬼也风流。
  
  乱开了一阵玩笑之后,话题又回到了麦戈。也许因为我不再是麦戈的员工,他可以敞开来对我讲,开始大骂麦戈的OFFICE政治。
  
  “你知道吗?贺岩都不是林小姐的对手,准备跳槽了,麦戈在上海的一个客户一直在挖他,据说要给他年薪三十万!”
  
  我吃了一惊,这恐怕创下麦戈员工跳槽的薪资记录了。郝瑟继续说道:“不过贺岩也够狠的,当年石建业那个旅游项目,不就是贺岩指使人把价格泄露给山鹰的嘛,就用了那一招,就把沈梦丽给打下去了……”
  
  什么?是贺岩?!虽然时隔境迁,听到这话我依旧十分震惊。这已经不是办公室政治的问题了,而是犯罪,故意泄露企业机密的犯罪!为了搞倒对手,他竟然使出这么够狠够辣的招数!
  
  我没有接过话来,郝瑟兴许忘了当初这个项目有我份的,但是现在再表现愤怒又有什么意义呢?沈梦丽自己开了一家公司,我已经远离了那个是非之地,黎树涛也早就辞职,贺岩也准备攀另外的高枝——受损的只有管理不善的麦戈,只好在无休止的内耗中衰落下去!
  
  我敬了他一杯酒,把话题岔开道:“麦戈最近业务怎么样?应该有起色了吧?”
  
  “还不错。昨天成都还有一个网络公司,叫东方在线的,邀请我们比稿呢,不过李小姐已经决定放弃,因为不是我们的专长,再说参加比稿的几乎全是跨国公司,估计就是参加了希望也不大。”
  
   “哦,是这样……”我心中一动,茶水差点呛到喉咙,“昨天?”
  
  这极有可能是一个值得争取的大单!我没有心思再和郝瑟慢慢吃下去了,我假装上洗手间,立即给白姗打了个电话,让她马上准备好一切资料,和东方在线联系。
  
  我急忙赶高速列车回广州。那些在寒风中的棕榈树象一个个巨大的惊叹号不断向后,向后,随着列车的节奏,重重地敲击在我的心上,我不断祈祷上帝,他老人家一定会保佑我们这些要吃饭的人民!
  
  赶到公司的时候,已经快要下班了。一进门,白姗就欣喜若狂的冲过来,跳上来拥抱我道:“好消息!俊松,东方在线收到我们的资料之后,二话不说就给我们回传了一张邀请,正式邀请我们参加比稿!”
  
  “真的吗?太好了!”我的心中一阵狂喜,一把抓过传真看起来,真的,是真的!深圳之行可真是没有白来,这是我目前的唯一机会,如果抓住了,我在大唐的命运立即改变!
  
  我手拿传真和白姗扭着的士高舞步,象过狂欢节一般。白姗笑道:“我有一个同学叫李雨,就在东方在线工作,我可以向她打听打听!”
  
  我笑着睁大了眼睛!这不就是所谓的上帝救自救者?!
  
  然而我很快冷静下来,现在欢呼实在是为时过早,我们的竞争对手包括众多的跨国公司,大唐无论从品牌还是资源来讲无疑都处于最下风。
  
  果然,我向蒋副总汇报这次竞标情况的时候,蒋副总并没有喜形于色。
  
  他仔仔细细地把比稿邀请读了几遍,沉思道:“这张邀请呢,写得不清不楚,什么都看不出,很难判断是不是值得争取。”他明显十分犹豫,“我手头有另外一个大项目要争取,走不开,这样吧——你先去参加比稿说明会,尽量争取到更多情报,有什么情况务必随时和我联系。”
 楼主| 发表于 2004-4-28 15:10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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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第二天清晨,我就和白姗一起飞往成都。
  
  一下飞机,从那个象火车站一样狭小脏乱的出口出来,白姗就尖叫了一声,用成都话喊道:“李雨,我来咯——”
  
  说着把行李往我怀里一扔,扑向一个个子不高,留着短发,看上去甜得象个布娃娃的女孩——而那边也尖叫着冲上来,两个人扯在一起,闹着跳着。
  
  这就是东方在线的那个女孩?我微笑着在后面跟上来,白姗笑道:“钙(介)绍一下哈,肖俊松——”
  
  李雨凑上来,以恨不得把我看穿的眼神打量了一下,拍了一下白姗笑道:“白姗,不错,好象正是你喜欢勒那种帅哥噎——”
  
  ——嘿嘿,看来我魅力不减当年嘛,我看了她一眼,颇为得意地笑了。
  
  “你说些啥子欧——”她忽然反应过来,红了脸扯着李雨让她不要再说下去。
  
  已近11点,这个地处“天府之国”中心的城市还隐藏在浓浓的雾气中,只能看见高速公路两旁平坦宁静的田野,间或有一些两层的楼房,完全是一副慵懒、没有睡醒的样子——与出发前广州明媚的天气,熙熙攘攘的人流形成鲜明的对比。
  
  我们给李雨带了一个布娃娃,一路上两个女孩唧唧喳喳地闹着,我盘算着怎样才能把话题引到东方在线上来。
  
  正要开口,白姗已经在问了,李雨道:“我已经给你们准备了一些资料,希望对你们有所帮助。这次的推广是我们巅峰集团今年的头等大事,确定采用比稿招标的形式是老板连开了三次会才决定的,最终确定由谁中标也只能是老板说了算。”
  
  巅峰集团是一家著名的上市公司,老板唐如夏是IT界善于资本运营的风云人物,年仅35岁,据说以3000块钱起家,到如今已拥有好几家上市公司。
  
  能够让老板亲自决定操作的项目,一定是非常大非常重要的战略性决策,我低头想道。
  
  项目说明会下午1:30召开,我们没有进入市区,直接就奔高新开发区而去。匆匆请李雨吃了中饭,又闲聊了一些关于东方在线的事情,赶到会场,已经有多家公司签到了。
  
  我迅速地扫描了一眼,邀请名单上果然赫然列着亚美、景信、长城、靛通、稻肯等著名的跨国公司,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——这次竞争看来真如郝瑟所说非比寻常。
  
  麦戈呢?我再扫视了一圈,没有看见麦戈的代表,看来他们真是没有接受邀请了。我隐隐地感到失望,又有些不屑,这是一个依靠外资光环来争夺市场的企业——当大陆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,外资光环消失之后,遇到这样大的比稿总是逃避,只会失去行业的领导地位——市场绝不会同情弱者啊!
  
  进入会场坐定不久,就到会议时间了。
  
  在《茉莉花》的曲调中,一个个头不高,稍微有些谢顶,一双桃花眼,似笑非笑的男子走到台上,操着浓重四川口音的普通话介绍自己道:“我姓吴,叫吴光亮,是东方在线的市场经理,下面向大家钙(介)绍……”底下的人纷纷埋头苦记。
  
  他花了很长时间介绍投资方、企业理念、企业目标——时间非常沉闷就过去了,等讲到营销目标、推广目标这些重要地方的时候却说得含含糊糊的,似是而非。
  
  他最后说道:“由于春节临近,这次比稿的时间我们暂定为一个礼拜!”
  
  这句话引起全场骚动,立即就有人表示不满说道:“给我们两个礼拜,我们春节不休息,年后提案怎么样!”后面也有人在附和。
  
  吴光亮根本没有理会众人的意见,他脸上的笑容是职业的,没有表情的。他最后补充了一句话立即让众人鸦雀无声:“可以透露给大家一个消息,我们的推广费用不会少于1个亿!”
  
  骚动立刻平静下来,估计每个公司都在迅速地算帐。我算了算,这笔单如果能比下来,那我们至少可以拿到1千万,这毫无疑问将是大唐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业务!
  
  
 楼主| 发表于 2004-4-28 15:11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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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说明会结束后,众人纷纷散去。我一边走,一边想大唐跟这些跨国公司比,没有优势只有劣势,要获胜,我们必须得到更多信息。
  看着李雨,我忽然灵机一动,笑着向她提出想参观一下这个漂亮的开发区,她很乐意就答应了。
  我们一边闲聊,一会儿就走了一圈,然后就是参观她们的办公楼。正要进去,就看见吴光亮出来倒茶,我忙打了个招呼。
  “你是——”他警惕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眼。
  李雨忙笑道,“这是大唐策划的网络部总监肖俊松,这是我同学白姗——”我赶忙递上名片。
  “哦——大唐,请坐,请坐”他很高兴地请我们坐下,道:“你们的标志设计得很漂亮哦,那天唐老板一看到就很喜欢,讲有很强的中国韵味。”
  “唐老板果然有眼力啊,我们这个标志曾经获过大奖的。”
  他“呵呵”地笑了,道:“开玩笑!我们唐老板有很深厚的古文根底,那自然是很有欣赏眼光的。”
  乘他高兴之时,我乘机介绍了一下大唐的经典案例,看见他频频点头,很有好感的样子,我又顺便邀请他到公司光临指导。
  他不放心地看了看四周,有点诡秘地笑道:“现在是非常时期,来日方长哈。”说着递给了我一张名片。
  他热情地送我们出来。一离开开发区,我立即给蒋副总打了个电话汇报情况,他反而急起来了:“你们赶快今天就坐飞机赶回来,这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!”
  已经是下午五点,现在正是春运期间,哪里还能订到今天的飞机票?我告诉他只能赶明天最早的飞机回去,他简直急坏了。
  再急也没有办法,全中国辛苦了一年的流动人民就指望这几天和家人团聚呢,什么事都比不过中国人的思乡情更急。
  我和白姗只好打了个的去银河王朝大酒店。
  成都在我的想象中是湿漉漉,充满了历史感的,仿佛一片青色的屋檐,徐徐地有些水滴下来,地上就摆了一张喝茶的桌子,几个老人在聊三国┅┅
  然而那天天气又冷又昏黄,整个城市都笼罩在迷雾之中,天低得好象压在屋顶上一样,什么都看不清楚,只觉得这是个非常压抑的地方,和我想象中古老而含蓄的样子完全不同。
  一路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,我正在想吴光亮最后那诡秘的一笑。
  “这边的客户讲究‘勾兑’。”白姗好象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,忽然说道。
  勾兑?“就是拉关系,不过比这意思还要广一些……这边不象南方,没有什么商业规则,关系就是一切!”她手舞足蹈地解释了半天,我才终于明白过来。
  吴光亮难道是暗示“勾兑”?我把想法和白姗一说,她立即睁大了眼睛,恍然大悟,连连点头道:“一定是因为白天人多,吴光亮想掩人耳目——”
  我们立即议定,今天晚上分头行动,白姗去约李雨,我则单独去约吴光亮。
  看看时间不早了,我照着名片上的号码有点忐忑地给吴光亮打了个电话:“吴经理吗?您好,打扰您了。我们有一些初步想法想和您沟通一下,不知道您今晚有没有空?”
  “这样啊,我今天很忙——”他慢悠悠地说道,我心先凉了半截。
  “郑总非常重视这次推广,已经集结了公司的全部精英全力攻关,但我们认为既然涉及到上亿元的资金,要保证项目的成功,一定要和您随时密切沟通,保持方向的正确,这也是我们大唐与众不同的工作方式……”我鼓了鼓气,一股脑说下去。
  “这样啊——”电话那头的他沉思了一下,忽然语速又快起来,“既然大家都是为了东方在线的成功——我晚点到没得关系吧。”
  他转了一个弯,果然答应了!
 楼主| 发表于 2004-4-28 15:11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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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八点半,吴光亮已经换了一身便装和我坐在装修得古色古香的“菜根香”餐馆里。在一个大唐专门定制的礼物探路、浓浓的麻辣味诱惑和一瓶五粮液的润滑下,我们很快度过了前半截沉闷的试探和客套阶段,他的话逐渐多起来,开始东拉西扯。
  我一边应和着,一边笑着强打精神。出来之前,我特意打了一些底,我必须留着精神谈论我设想的几个方案,刺激他的反应。
   “我们想了三个方向,第一个……”我用前卫的思路代表着嘻皮、小资、BOBO一切新事物在半空中划着蓝图,而他似乎更加飘荡。
  ……
  “第二个更好,主要是……”我用无厘头、叛逆等一切青少年的特点概括,他似乎没有感觉。
  ……
  “第三个哈哈……”我还没有说完,他就一个劲摇头道:“这样不行,老板肯定——”
  不知不觉中两瓶酒已经下去,我们就这样在闲聊和正事的温柔交战之中,直到吃完都没有谈出点什么结果。
  从餐馆出来,夜色中的成都华灯闪耀,却无比宁静、少有行人,寒风吹在脸上湿湿的,象一只冰冷的手伸进了内衣里——和广州喧闹温暖的夜晚形成鲜明的对比。
  我心想真是失败,除了对巅峰集团更加了解以外,对这次比稿有直接帮助的情报一点都没有刺探到。
  “吴经理,你放心,我们还有很多新的想法……”看见他醉得不轻,我扶着他,一边搜罗新的想法。
  “我们——现在也没有太明确的,哈哈,我带你去一个地方,包你一会儿就有了灵感!”他摇摇晃晃地走着,拦了一部的士。
  出租车沿着成都那些老巷子左冲右突,停在一个专治淋病梅毒的小诊所旁边,只见四周的店铺都关了门,倒是随处可见的发廊、歌舞厅门上挂着粗俗劣质的彩灯,半遮着帘子,打着粉红色的灯光正在营业——这个抚慰寂寞和解决生理亢奋的行业,在这座以本地居民为主的城市如此发达,有些出乎我的意料。
  下了车,我们一路慢慢走来,只见每家门前都坐着十几个小姐,在脂粉的伪装下,各呈媚态,对我们含笑招呼:
  “进来嘛,帅哥,到这点来耍嘛,价钱又响应——”
  “帅哥,他们累妹儿都回家过年去了——只有我们这点累妹儿,鲜鲜嫩嫩,都是十七、八岁,功夫好得很,来嘛!”一个三十多岁的胖女人一直跟着我们不放。
  吴光亮笑道:“哪儿嘛,我先看下嘛。”
  胖女人一声招呼,立即上来一排姑娘。一个瓜子脸的姑娘上来拉我,拿丰满的胸部摩擦我的手臂,说帅哥你好帅哦,来嘛,我要爱你。
  每逢这种时刻我总爱红脸,还好灯光昏暗看不出来。吴光亮看来是熟门熟路,顺手就摸了他怀里的姑娘一把,冲我笑道:“OK,女人是灵感的源泉,运动一下,等一下就啥子都清楚了。”说着就带着她进房去了。
  我也拉着瓜子脸的姑娘进了房。屋里粉红色的灯光迷离昏暗,只有一张不知有多少人在上面操过的席梦思而已。她毫不害羞地三下两下就把自己脱了个精光,露出年轻丰腴的肉体,躺在床上向我发出职业地媚笑。我懒懒地笑着,脱掉自己的衣裳走过去,一边脑海里不停地想着吴光亮……
  我很快完成活塞运动的陪练任务出来,买了单,等着吴光亮。过了一会儿,他也出来了,假装要买单,得知我买过以后,笑道:“大家都是兄弟嘛,客气啥子,到了成都,就是我买单——”
  我只是笑着,想起白姗说过成都人的“假打”,也就没说什么。这座西部的繁华城市高楼集中在中心地带,周围便是成片的千年老巷子破败地围着,昏暗暧昧、卑躬屈膝,不知道当物质建立起来的时候,是不是传统一定要慢慢腐烂?
  他心满意足地走到大街上,笑道:“大唐真是不错的公司啊,我最看不起那些自以为是的策划公司了,这么大的推广不和我们一起探讨能做得好吗?”
  我笑着表示同意,他忽然话题一转,严肃起来道:“我刚才想了想,老板是不喜欢那些花招的,一定要中国,让人一看便爱的中国味……,还有啊……”
  原来如此!他们要的竟是策划公司最不屑出的方案!我哈哈笑起来,自己怎么忘了这是个有三千年历史都会的客户?
 楼主| 发表于 2004-4-28 15:12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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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一拿到这宝贵的情报,我和白姗就搭了第二天的早班飞机赶回广州。一到公司,就看见蒋副总站在门口急急地张望,道:“急死人了,全部都在等你们,快——直接去白云山。”
  他亲自开车送我们过去。一进山顶酒店,还没有来得及放行李,我们就直奔会议室而去。
  一开门我就吓了一跳,会议室里正安静地坐着三十几个人等着我们——全是公司经理以上级别的精英,为首的正是郑总和王总。
  “快坐下,就等你们了!”郑总笑道,亲自端过来两杯茶——他是策划界的“刘备”,在这个号称“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”的行业,一直以善于笼络人才而著称。
  我们坐下,郑总就立即发表了动员令道:“肖俊松刚刚从成都赶回来,他会带给各位更多的信息。马上就要过年了,希望各位的努力能够给公司的新年带来喜讯!”
  蒋副总也已经进来,我们详细地介绍了一下项目的情况,然后就是王副总开始统筹工作。
  他一个一个地念到各部分工作的负责人,最后道:“市场策划总负责,李逵!”
  什么?!我简直要气炸了!我辛辛苦苦跑了来,最后给别人做嫁衣裳?我回过头来,望着他那自私而贪婪的脸,他的大师形象在我面前全部坍塌,这绝对是个政治家,而不是一个生意人,一而再,再而三,他的企图也太明显了!
  他安排下去面不改色地问道:“各位有什么困难?”
  这时不反对就再也没有机会,我气势汹汹地想绝对不能再次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,立即大声说道:“我从公司的角度考虑,这个项目应该由我来总负责!”
  一片寂静,所有人员的表情都突然冻住了,愕然地望着我。我没有理会王副总呆住的神色,只平静地看着郑总道:“我是从公司角度出发考虑这个问题的。第一,我参加了说明会,又和客户一起深入沟通过,对整个项目的情况、客户的需要都最熟悉;第二,我对网络最熟悉……”
  王副总在公司里蛮横惯了,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起来造反,半天才反应过来应该勃然大怒。
  他正要把原子弹朝我轰过来,郑总沉思了一会儿,开口了:“王总,这样吧,那就让肖俊松和李逵一起负责吧,”他又转向李逵说道,“李逵,你一定要协助肖俊松把这个项目比下来。”
  蒋副总也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:“和李逵一起努力!”
  两个老总都说了话,王副总一下哑口无言,脸色都变绿了。郑总一看不对,连忙拉他出去喝茶了,留下蒋副总坐镇。
  我也顾不上许多了,这几年我经历了各种各样的困难,哪一样不是靠最终的决断挺过来的?
  现在又到了这样一个逆境的时刻,设法让自己专心致志,将愤怒和精力一股脑儿投入到有实际意义的工作中去,才是最有效的发泄。
  参加投标的人员都是从各个部门抽调出来的精英,虽然都是刚刚配合,但好在个个都是经验丰富的熟手,当我把客户的需要仔细分析梳理一遍,定好开会时间之后,就各自分头工作去了。
  这是个既十分辛苦又快乐自由的行业,你无法区分工作和生活。你必须时刻注意从生活中汲取灵感,你工作时必须永远想着新的生活方式——休息室里一片狼籍,到处都是吃剩下的零食、果皮,横在沙发上的、翘着腿的、看时尚杂志的、看电视的、凝神沉思的、两个人辩论的,看似休闲,其实每个人都很紧张。
  很快到了开会时间。坐定之后,大家七嘴八舌地提了几个点,可是要不就是带有明显地模仿国外网站的痕迹,要不就是太普通,经不起推敲——全都陷入了瓶颈。
  一直没有说话的白姗沉吟了一会儿,道:“会不会元素和题材太老了,现在都是大学生、年轻的白领喜欢上网,所谓的中国味道千万不要搞成了政治宣传片!”
  她一针见血就说出了大家的担心,所有的人都沉默下来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4-4-28 15:12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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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这天很快就过去了,吃完晚饭,大家一起出来散步,顺便找找灵感。

  这是南岭伸向珠江三角洲的最后一个山峰,马路可以直接从后山通向山顶,山势平缓。

  “只有一个星期时间的投标,大唐还是第一次接,郑总这是破例啊,你一定要抓住机会。” 我和蒋副总一边走一边聊着,他勉励我道。

  我点点头。他又道:“今天的事情你不要背包袱,公司和我都是只看成绩的,你不要去想太多,专心做事就行了。”

  王副总这事情我一直有些忐忑,只是因为工作压抑着没说,蒋副总一说,我反而一阵心酸,眼眶不禁有些湿润。

  这时李逵正好朝我们走过来,眼神躲躲闪闪的,全不似平时志满意得的样子,我赶紧擦了擦眼角。

  蒋副总拍着他的肩膀笑道:“怎么样?李逵!有没有好点子?”

  他吞吞吐吐地说道:“蒋副总,我那边客户临时要求我们提案,我想今天就下去。”

  提案?哪有什么提案?我和他旧恨未消又添新仇,他今天一直都是懒洋洋地消极怠工,现在要下去,分明是公报私仇。

  “这是公司今年要争取的最大项目,你那边再要求客户放一放!”蒋副总楞了一下,随即严厉地说道。

  “不行啊,春节促销是客户最重要的促销活动,这关系到我们明年整个推广的成败啊!”他明显故意把问题说得十分严重,好象如果今天不下去,蒋副总就要承担他项目失败的责任一样。

  蒋副总摇摇头,只好同意。他叹了一口气,转过头来对我说道:“哎——不是自己人,就是靠不住!”说着就拨通手机,召集增援部队。

  打完电话,他忍不住激动起来:“你今天就做得很对,老王就是有些小性子,什么都爱争,你看,现在索性把全部东西都丢给我们不闻不问。”

  蒋副总忿忿地表示出了他的不满,我却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,王副总一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——

  我不由自主地看了蒋副总一眼,难怪他一直都坚定的支持我,他肯定心里比谁都清楚!

  我暗暗想到,每一个公司都会有OFFICE政治,每一个公司都存在竞争,这一次,我决不会再做弱者!

  我的勇气一下子随山风飞舞起来。山间的空气充满了亚热带植物的芬芳,凉凉的,直泌心扉。

凭栏远眺,山下的广州城就象一个凝聚欲望的无边无际的立体发光体,而山上,此刻只有远处寺庙传来的古乐,飘荡在山谷间,更见宁静,传统与现代竟然结合得如此和谐。

  传统与现代?灵感象一道闪电划过我心灵。

  我立即宣布马上返回开会。

  “我们反映的是年轻人眼中的中国嘛,只要找最时尚、前卫的中国元素就可以了,然后把这些时尚贯穿到整个策略中,激发最深层次的情感——”我向大家侃侃而谈。

  众人似乎茅塞顿开,纷纷挖掘这些年轻人喜爱的元素,才发现原来中国有这么多可爱的地方,吃的,玩的,穿的,简直就是取之不尽。

  这是一个重大突破,只要这个点找准了,大家就可以分头行动,组织各种策略——但是为了保险起见,我还是决定让白姗找师弟师妹做一个电话调查,看看反应。

  白姗回房间打电话去了,过了一会儿,蒋副总带领增援部队赶到,一下子忽喇喇又多了十几个人。他买来一大堆夜宵,斩钉截铁地说:“我们这次要做,就一定要做到最好,一定要把这个项目拿下!”

  这是一种势在必得的气势和决心,我终于明白麦戈恶性循环的根源所在了——大唐每天都以创业的精神在奋斗,而麦戈却以守业的心态吃着品牌的老本,创业,让小公司变大;守业,让大公司变小!

  白姗还没有回来,我们已经按照不同的任务,自动分成几个小组,先往下发展了。

  每一分钟都是宝贵的,每节省一分钟也许就能多想出一个好点子。

  我率领市场策划小组分析整个市场、在有限但是飞速发展的市场中确定东方在线的位置,并制定全国的推广步骤——应该如何迅速打开知名度?应该如何一步步随着网站的发展制定不同的推广策略?只有我们的思路清晰了,其他小组的思路才会清晰。

  正在激烈地讨论着,白姗“扑”进来了,她兴奋地拽着我又唱又跳:“我测试了十个人,十个人都说他们很感兴趣!”

  立刻出现一片热烈地欢呼声。这就叫作戴着镣铐跳舞!看来终于在客户喜好和网络人群的偏好中找到了平衡!

  人人都很兴奋,虽然十分疲劳,但还是一鼓作气接着想下去。这才是万里长征走对了第一步呢,要到达目的地,还要四渡赤水、勇夺泸定桥……投标,除了智力,还比体力、持久战斗力——

  不仅那一天我们全体熬了一个通宵,从白云山上下来后,写活动、做稿、修改、再补充、写策划书、预演、再修改……为了争分夺秒做到最好,三四十个人分成三拨,又轮番熬了几个通宵,才终于大功告成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4-4-28 15:12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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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去成都提案的那天,又一次强大的寒流正好抵达广州,气温一下子骤降10度,还下起了蒙蒙细雨,整个城市都笼罩在大雾之中。

  因为天气恶劣,航班延误了近三个小时才起飞。我们一行四人,郑总、蒋副总、白珊和我——王副总推托李逵的客户也需要提案离不开,没有去——抵达成都的时候,已经是下午了,成都的天气也是又冷又湿又昏暗,似乎浓雾才刚刚散去,黑夜又要来了。

  我们还在飞机上的时候,所有的跨国公司都已经提过案,估计现在剩下的几家LOCAL公司也差不多提完案了,我打电话向吴经理解释了一下,他同意把我们安排在最后一个提案。

  我们下了飞机,匆匆赶到会议室,刚签完到,一打听,果然最后一家公司正在里面提案!

  “正好赶上!别紧张,这对于我们来说一定是一个好兆头!”蒋副总拍拍我的肩膀笑道。

  各自整了整装,定了定心,就轮到我们了。

  一进去,我就看见吴经理坐在为首的位置上,再扫视了一下,李雨也在其中——我马上反应过来,这只是初步提案而已,仅仅是东方在线市场部的人员参与。

  一个简短的互相介绍后,证实了我的猜想,然而我们依旧不敢轻视,在郑总恢弘的开场白之后,我和白姗用足了气势分别介绍了策划案和公司的成功案例,蒋副总又来了一个简短的服务的承诺。

  吴经理笑着点头道:“昨天下午来了4家成都的公司,今天来了8家外地的公司,我们会从这12家公司中选出6家,进入下一轮,明天早上9:00我们会通知你们,散会。”

  他对我们的提案不置可否,不过郑总对我们充满了信心。回来的路上他对我笑道:“不错,你提案有一种舍我其谁的气势,大唐正缺少你这样的人才呢,”他转过脸来,和蒋副总议论道,“老王提案太快,李逵也是,有时候口齿不清。”

  第二天9:00,我们准时去到会议室,只见门口贴出来一张初选名单,我走近一看,我们入围了!5家跨国公司一个不落,我们是唯一的一家LOCAL公司!

  这才是真正竞争的开始!回到宾馆,郑总和蒋副总一脸凝重,不断商量对策,我则和白姗对提案又进行了一些修改,再演习了一遍。

  “好象总缺了点什么一样?”蒋副总向郑总说道,郑总点点头。

  大家一下沉默下来。

  白姗忽然灵机一动,说道:“是不是气氛?我们这样讲很难完全感染别人,需要在一个古色古香的茶馆里穿上中国的服装,象唱戏一样……”说着飞了个眼风,摆了一个舞袖的姿势。

  蒋副总仔细地听着,点了点头,忽然兴奋地一拍桌子道:“有了!唐装!我们买唐装去!”

  我们打了个的直奔春熙路,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唐装店,在古筝《春江花月夜》的伴奏中,各自匆匆忙忙试了几件。

  郑总和蒋副总挑中了传统的宝蓝色马褂,我和白姗则喜欢浅色的、时装化的行头,四个人在镜子面前随着音乐的节奏摆了几个造型,扇子一挥,就象回到了才子佳人的年代。

 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,我们直接穿着唐装就从店里飞奔出来。满街的人都在回头看我们,我们也不在乎——这个古时就上演过《凤求凰》佳话的城市,在新千年再上演一回又何妨?

  走进会议室的时候我们果然引起了轰动——有了这样一个亲切的行头来谈我们的时尚中国理念,那还不是易如反掌?

  那天果然出奇地顺利。等我们做完报告之后,已经换位换到最后一位的吴经理开始笑着回顾:

“我们这次将挑选出3家公司,我相信大唐今天给各位老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,也会给老板留下深刻印象!”——相当于直接宣布我们已经进入了第三轮。

  第二天下午,我们准时穿好唐装去会议室开会。走进会议室才发现除了架好的投影仪以外,空荡荡的,一个人都没有。

  我们等了一会儿,正在奇怪,就看见一大群人前呼后拥一个满面春风、微微有些发福的青年男子进来,吴经理也在其中——

  我暗自揣测,这恐怕就是东方在线的后台老板——唐如夏了,没想到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。

  他戴着眼镜,但是镜片仍然遮挡不了他目光的锐利。他扫了我们的装束一眼,一边坐下来,问吴经理道:“他们就是大唐?”

  吴经理点头称是。他什么表情也没有,带着点傲慢说道:“开始吧。”

 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,清了清嗓子,放出《高山流水》的曲子,望了一眼窗外:那些落尽了叶子的高大的乔木正迎着寒风而立,威武而不屈,颇有悲壮之感——

  这个项目的成败、我在大唐的去留,方案能否遇见知音,即将在这一刻见分晓!
  
 楼主| 发表于 2004-4-28 15:13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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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汹涌的波涛震动着我的躯体,品尝着带咸味的浪花,迎着凛冽的狂风,我感到自己变坚强了。
   ——汤姆•布朗
  
  勇气是一个妙不可言的东西,它使你迸发出不可想象的能量,不懈地挖掘出自身的钻石宝藏,甚至使你相信可以把山移动。
  
  勇气使我开始讲话的那一刻,就觉得自己的身体飘起来,我要面对的已经不是颠峰集团的老板,而是要带着一个对未来充满憧憬的人飞到未来,去帮助他实现自己的梦想——我的义务就是要小心谨慎、一笔又一笔、用这笔巨资画出一幅杰作。
  
  勇气使我觉得自己象一个音乐指挥,要把一段了无生气的乐谱变成气势恢弘的千古绝唱,让所有的人沉醉其中,欲罢不能——然后,我深深一鞠躬,等着听众的评判……
  
  提完案等待的时间特别漫长。我们象几个高考后等待发榜的孩子一样坐立不安。
  
  郑总故作轻松地说不管结果如何,既然来了成都,就一定要请大家去吃火锅——可是吃饭的时候,人人都嫌麻辣,连酒都没喝;蒋副总又说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,回酒店要好好按摩一下,可是真回去了,又各找理由,谁都没去。
  
  第二天一早,3家公司一起来到会议室里等待结果。
  
  “亚美这次的提案优点在于┅┅长城呢,主要是┅┅”吴经理把这些跨国公司挨个表扬了一番,浓重的四川口音怎么都听不顺耳。
  
  “大唐┅┅”他终于说到我们,“对中国人心理的把握,十分到位,‘热爱CHINA的理由’这个点,延展性很好,很符合我们网站的个性,选取的元素,很时尚,符合我们网站的人群┅┅”
  
  “所以,我们决定聘用大唐策划作为我们的全面营销伙伴!”他话音未完,我们4个人一片欢呼!努力没有白费,我们终于夺得这个近亿元的大项目!
  
  吴经理吃力地用川普向我们表达祝贺,然而这次说出来的,非但没有让我们觉得可笑,反而十分可爱,就连他微谢的头颅,也是聪明绝顶的象征了。
  
  接下来就是和客户磋商合作细节。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谈判,大唐大获全胜,对方唯一的要求就是我们必须在成都设立办事处。
  
  我由一个几乎被扫地出门的废物一下子变成了公司的英雄人物,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命运的奇妙。
  
  未来就象一道道关着的门,你永远不知道开启后将出现狮子还是美女——但是你必须有开启的勇气,才能得偿所愿。
  
  蒋副总对我这次的表现十分满意。回广州的飞机上,他乐呵呵地拍着我的肩膀说从这个月开始,我的工资上调一倍,又说道:“我和郑总商量,决定由你来筹备成都分公司,怎么样?敢不敢挑这个重担?”
  
  当时正是政府号召“西部大开发”的时候,很多公司都相信西部是个潜力巨大的市场,而成都,自然成为淘金的首选之地。
  
  我的心砰砰直跳,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开辟市场,无疑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,同时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!
  
  漂泊的生命就象在非洲丛林中探险,你不停地惊叹看到了前所未有的风景,你不断为你将要看到的心惊肉跳。
  
  广州街头的春节气息已经越来越浓了,“新客家人”已经放假回家,本地人正准备迎接一年一度热闹的花市,各个商店都重复放着千篇一律的新春民歌,到处都是大减价、大清仓、大促销,每个人都急于摆脱旧的、滞销的……不管是商品还是情绪,去迎接新的、可能是独一无二的……财运或是机会。
  
  我独自到天河城和购书中心买了点书和旅行的物品,又闲逛着,到麦当劳给自己买了一个冰淇淋。
  
  一抬头,正望见中信广场那闪耀的塔尖,好象缀了颗星星。
  
  从高处望下来,灯火通明的中信越发衬托出深蓝色天空的神秘和辽远。这其中似乎隐藏着什么——是什么?也许只有吹拂在脸上的夜风知道罢。她从冥冥中来,在这朦朦的夜色里无声地闯荡,所有人都看不见,只能感觉得到——这也许就是信心和勇气罢,不知有多少四处漂泊的人们,因为她一直向前,继续漂泊下去……
  
  纵使严冬已举起屠刀
  将我重重砍伐
  强夺去我青春的翠绿
  鞭笞出遍体伤疤
  我也要
  紧紧扎根大地,昂首挺拔
  
  生之意义本就是——
  无尽痛苦中的奋勇挣扎
  没人知道
  我伤痛的心正孕育绿的精华
  拥抱春光
  我将在全身,伸出新的枝桠
 楼主| 发表于 2004-4-28 15:13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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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节,就象我小时候特别爱吃的冰棍一样,随着时间的流逝,竟然变得如此地淡而无味。

回到那座我曾经生活了十七八年的小城,我发现仅仅在外面闯荡两年多,自己的思想观念已经和那个世界格格不入。

和我一起长大的朋友,除了在一起喝酒还是那么兴高采烈以外,已经没有什么共同语言。他们大多已经结婚生子,正热烈地互相交流如何在政府机关或国营企业中钻营捞钱的经验,而我却象一个与此无关的旁观者,带着点不屑和同情的眼光看着这些企图把池塘的水抽干的鱼儿……

和养育了我的父母我也没有多少话说。他们都是十分传统的中国老百姓,虽然出生在旧中国,却长在新中国的红旗下,思想绝对正统,一辈子都在一个单位里工作,不管这个单位是好是坏有没有前途;一辈子只爱对方一个人,不管他们平日有多么爱吵架互相埋怨;一辈子就住在那个他们最熟悉的城市,不管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精彩——象我这样没有单位的人对于他们来说,是属于老无保障的那一类,所以他们总是舍不得吃舍不得穿,就等着我快要在外面饿死的时候拿出来急用,全然不管我已经是快30岁的人了。

这次回去,除了他们平时爱唠叨的,又加了一条——那就是催促我赶快结婚——我觉得自己完全无法和他们沟通,唯有假期一过,就借口工作忙,立即逃跑出来。

赶紧退掉房子、再次处理掉所有的家电,我就和白姗一起飞往成都。

白姗在成都生活了四年,同学遍地,她已经事先给成都的同学打了电话,给我们在总府皇冠假日酒店订了房间。

依旧是灰蒙蒙的天,成都就象一个半睡半醒、慵懒休闲的少妇。正是中午下班的高峰期,一路上都是自行车和“叮铃铃”慢悠悠载客的人力三轮车,不分车道的挡在我们前面。

司机不耐烦地狂按着喇叭,骂了一句:“妈那个巴子,瓜得很——”然后就猛地转弯绕过去。

没想到前面堵得更厉害,白姗冲我笑道:“遇上西部节奏咯,忍耐一下吧。”

——这一忍就是半个小时,看着如潮水般的自行车和三轮车骄傲地扬长而去,我忽然灵机一动,笑道:“我们也坐三轮车过去!”

白姗大笑道:“哪有坐‘耙耳朵’去五星级酒店的?!”

我不管,笑着硬拉她上车。“耙耳朵”不紧不慢,载着我们的笑声,在成都上千年的老巷子里左冲右突,果然一会儿就到了总府皇冠假日酒店。

稍事安顿,我就赶紧给吴光亮打了个电话。他很着急地说现在有很多策略上的事情需要沟通,希望我们立即过去。

可是我们必须先找房子作长期打算。我跟他解释了半天,他才勉强答应说明天早上一定要过去。

现在和客户的基本信任还没有建立起来,我不敢怠慢,只好抓紧时间找房子。

创业阶段条件有限,我们匆匆在玉林小区找了一个两房一厅准备“异性合租”,整个下午,就在分头打扫卫生、买日常用品,象打仗一样。

总算搞得差不多的时候,白姗放在客厅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,她赶忙跑过去接起来,一会儿走进来对我说道:“晚饭有着落了,李雨联络了一帮同学要给我接风。”

我们匆匆忙忙收了尾,就打了个的绕出来,一会儿又绕到了春熙路上。

“成都最著名的小吃一定要去最老最土的破巷子里去吃。”她笑着带我往前走。

穿过狭窄,摆满小摊的春熙路,走到一个破破烂烂、根本就没有什么装饰的店面,只见一群群年轻男女正在硕大的锅面前埋头苦干。

我正在皱眉头,怀疑店主是无证经营,就听见白姗快乐的大叫声,然后就看见李雨手拿一根穿着一团黑乎乎东西的竹签,带着两个女孩也飞奔过来,抱着白姗又闹又跳。

我们一起走进去,一个女孩看着我笑道:“白姗,新男朋友啊?”
 楼主| 发表于 2004-4-28 15:14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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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新男朋友?她有男朋友吗?我稍微楞了楞,白姗刚要说话,李雨就接过话来道:“莫乱说!怎么样,这才是帅哥吧——”
  
  她好象刻意要造成这种误会,我笑了一笑,看了白姗一眼——她有些愠怒,正极力阻止李雨说下去。
  
  李雨一边躲藏,一边笑道:“现在什么时代了,你不说,我帮你……”
  
  白姗笑道:“哪个要你管嘛,你先把自己的稀饭吹冷,看看,都嫁不出去啦……”
  
  ……
  
  女孩们叽叽喳喳的聊着,一幕幕往事却沉重地挂在我的心头。
  
  英俊的外表也许确实容易博得女人的好感,但是作为一只到处飞翔的候鸟,哪里能提供豪华而温暖的窠呢?
  
  白姗看上去似乎是一个单纯可爱又有主见的姑娘,如果是以前,我肯定早就主动出击了,但是现在……我叹息了一声,现代社会诱惑多多,爱情早就超越了简单的性或者传统繁衍后代的功能,男女之情若要长久,必须象两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坐跷跷板,无论跷得多高,都必须找到一个平衡的支点,可是经过春丽、叶兰、钱玲……我和女人的支点在哪里呢?我发现自己已经丧失了再寻找的勇气,蜷缩在厚厚的盔甲中,既怕伤害了自己,又怕伤害了别人。
  
  只有一样东西我永远充满了斗志——那就是事业,事业才是男人唯一必须永远抓住的东西。
  
  不仅是男性,70年代出生的女性,又有几个愿意把爱情和婚姻当作生命的全部?她们或者追求自己独立的事业,或者出卖爱情当作事业的救命稻草,或者利用性攥取成功和财富……爱情和性不过使她们比男人多了一条成功的道路罢了……男权丧失的同时,就是女权的高涨,人类社会的改变,也许就是从女性对爱情和性的态度发生改变开始的……人们对“一夜情”的责难,往往认为责任就在于男人的动物性,可是如果没有女性的同时放纵,又何来男人的不负责任?
  
  大都会中的男男女女,既然白天耗尽了所有精力,晚上就更没有力气在情感上纠缠不清,人人都希望直截了当、快刀斩乱麻——前奏都被省略了,剩下的就是直奔做爱的主题:“一夜情”、“SEX CLUB”、“有了快感你就喊”、男人从女人那里得到释放,女人也乐得玩弄男人,大家各取所需,天亮以后说分手,既解决了生理问题,而且谁也不欠谁,倒也省心省事——而这,也不知何时成了我的心态,不主动、不拒绝、不负责任,也许轻易就上了床,但绝不会轻易地付出情感。
  
  那个晚上月亮躲在厚厚的云层里,尴尬微妙的露出一些光芒,没有风,可是空气中的湿气还是让人觉得很冷。
  
  白姗也好象有心事一样,我们几乎没有说话。
  
  “串串香”除了辣一点,味道实在不错。如果说深圳是一个专为工作而产生的城市;广州是一个说不清传统还是现代的城市;那么成都就是个专为享受生活而存在的地方。
  
  我们总共吃了才不到四十块钱,令我一下子产生错觉——自己在这里也算是富裕阶级了。
  
  当天晚上好冷,迷迷糊糊中听到“呜——呜——”的狂风,西伯利亚的寒流正在作垂死挣扎。
  
  刚从温暖的珠江三角洲来到湿冷的成都平原,我冻得翻来覆去睡不着,半夜三更起来开空调,才想起制热的空调在白姗的房间,我房间的空调是个单冷的。我把厚衣服盖在被子上面,就这样折腾了半宿。
  
  迷迷糊糊中,忽然听到有人催我起床的声音,一边还使劲地摇着我,“起来,起来,都9点了,第一天我们可不能迟到!”
  
  我“啊”了一声,掀开被子就准备下地,只听见白姗“啊”地尖叫了一声,跑了出去。
  
 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正赤身裸体呢,一下红了脸。我一向是喜欢裸睡的,现在屋里多了一个女孩,没想到第一天合租就遇到这么尴尬的事。
  
  我可不想工作第一天就发生什么误会,赶忙穿好衣服出去,看见白姗正在吃早餐,马上赔了个礼。
  
  出乎我的意料之外,白姗却扑哧一声笑道:“我没吃亏,赚了哈!”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,说着象个哥们一样扔给我一个面包。
  
  这不是明白着对我的身体感兴趣吗!?这样的话我好象似曾相识——我一只手端着牛奶,差点没呛着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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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俗话说,兔子不吃窝边草。尤其是我们现在刚刚到成都,一切都要从零开始,我更不能自乱阵脚。
  
  我强压住自己调情的欲望,当作没听见一样。吃完饭,就急忙赶到高新区去。
  
  一进门,吴光亮就笑着迎上来道:“辛苦,辛苦,总算把你们给盼来了——来,两位快请坐。”
  
  我们握了一下手,坐下刚寒暄了几句,他就转入正题道:“刚来就要你们立即投入工作,主要是时间不等人啊——老板已经下了指示,三个月要打开知名度!”
  
  三个月?!怎么可能——如果要修一幢大厦的话,我们现在可是连地基还没有挖呢。
  
  我们立即开了一个会,讨论最近必须完成的工作任务,你一句我一句,一算吓一跳,竟然多达近二十项!
  
  我几乎急出一身冷汗。事情又多又急,我们刚到成都,除了找到房子安顿自己以外,什么办公设备都没有,这么多东西人手也远远不够,工作如何开展?
  
  开完会,我立即跟蒋副总通了个电话。他沉思了一会儿,道:“公司把这个项目交给你,就已经给了你权力。公司不会再派人过来,你就在当地招人吧,”他似乎迟疑了一下,又补充道:“公司在成都有一个联络人,叫黄骏,他负责公司几块户外广告牌的销售,不过记住他那边是他那边,你们负责你们的,你的工作不用跟他们汇报——只是在一起办公而已。”他说着给我留了个地址和电话号码。
  
  联络人黄骏?蒋副总为什么不在我来之前说,而是现在才勉强告诉我有这么一个人?他那边是他那边?只是一起办公?我心存疑窦,隐隐约约感到这其中肯定有些蹊跷。
  
  我试着拨了一个电话过去,说请找黄骏。
  
  只听电话里面一个沙哑的男声重重地清了清嗓子,生硬地回答道:
  
  “我就是黄骏,什么事?”
  
  我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情况,还没说完,他就打断我道:“我知道了,你过来吧,我们在锦阳商厦,工人文化宫对面!”
  
  我和白姗赶忙打了个的去锦阳商厦。
  
  顺着蒋副总说的地址,我们找到的却是一间没有任何标志的办公室,前台也没有。
  
  正在疑惑的时候,一个个子高高的女孩探头出来问道:“你们找哪个?”
  
  我们说找黄骏,她就站在那里用超过100分贝的音量大喊道:“黄总,有人找!”
  
  “好,来了!”只听见里屋沙哑的男声大声应道。
  
  女孩说完也不理我们,自顾自走开了。我和白姗皱着眉头,站在门口又等了一会儿,才见一个矮胖的男人走过来。
  
  他眯缝着小眼睛,神气地冲我们喊道:“你们就是刚才打电话的吧,进来吧!”
  
  来到会议室里坐下,他随便问了几句,然后把一只脚搭在椅背上,一边摇晃着,一边望着天花板说道:“公司已经跟我说了这事情,你们以后就到我这儿上班。”
  
  我正想说点什么,他已经在大喊道:“小赵,小赵!”
  
  刚才那个女孩慌不迭地跑进来,他大声骂道:“你在搞哪样呦,还不快点带他们去见同事!”
  
  我把刚到嘴边的话又活生生咽了回去,起身跟小赵去认识这里的同事。这里人不多,也就是七个人,四个业务员有三个不在,只剩下一个业务员曹洪和一个设计师江晓。
  
  大家寒暄了几句,我和白姗自己拣了一张空桌子坐下,分头工作。我忙着整理今天和吴光亮沟通的工作要点、发想策划方案等等,白姗则忙着收发传真、向广州总部下单——两个人完全无暇说话。
  
  正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,忽然又听见黄骏大声骂人的声音。我回头一看,这次骂的是江晓。
  
  “你做的是啥子**东西哟,一点脑筋不动……”他呵斥着,又对一旁的曹洪叫道:“你也不晓得成天想些啥子,一对方脑壳!”
  
  办公室里除了他的声音无所不在,其余人都静悄悄的——这种氛围似曾熟悉,又有些想不起来……那同样颐指气使的样子,那同样的不留情面……只是这里似乎更加不尊重人,更加混乱。
  
  我无暇再想下去——现在除了手中的这个项目,其他的什么我都不愿多想。
  
  我只是纳闷,大唐怎么会找到这样的人来作负责人呢?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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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黄骏骂完又回办公室去了。我继续忙着,白姗忽然凑到我面前,悄声抱怨道:“你看看他们都在干什么,我要发一张传真,等了小赵半小时了,她不发,又偏占着位!”
  
  我抬头一看,她估计忘了刚才黄骏的责骂了,和几个设计师聊得正欢呢,手中拿着几张纸,又是发又是不发,让人看着着急。
  
  虽然我早听说蜀中由于物产丰富,战乱又少,几百年的安定使人们缺乏危机意识,可是没有亲见我始终不信——但是看着办公室里这悠闲的一幕,我忽然相信了。成都的工作节奏比南方慢了不只一拍,如果说南方的生活只是工作的点缀,那么成都的工作就象是生活这盘美味大餐上的一点葱花——难怪南方有多少人都嚷嚷着要到成都来养老了。
  
  下班时间一到,公司里就已经走得干干净净,曹洪也笑着邀我们一起去打麻将,我笑着回绝了——我们到成都来有重任在身,不是来享受生活和悠闲的,我很清楚这个项目可不能有任何闪失。
  
  那天我和白姗在公司加了整个通宵的班。功夫不付有心人,第二天一早,总算搞出点东西。
  
  一夜没睡,我们的胃口都不太好,随便吃了点早餐,正准备赶到东方在线和吴光亮沟通,就看见黄骏腆着肚子来上班了。
  
  我笑着打了个招呼,他神气地点了一下头。走过之后,忽然又回头问我道:“怎么样,做完了?拿进来给我看看。”说着就进自己的办公室去了。
  
  看着他自以为是老大的样子,我心里相当不高兴,不过碍于情面,还是勉强拿给他看了看。
  
  他用滴溜溜的小眼睛瞄了一眼,好象很在行的说道:“恩,好,等一下我和你们一起去提案。”
  
  白姗使劲扯了扯我的袖子,但是我不明白她的意思,只犹豫了一会儿,话已经脱口而出:“好吧,我们马上出发。”
  
  我们一出来,白姗就悄悄跟我说道:“你不应该答应他的——”
  
  我正想问为什么,黄骏已经跟出来,我们只好假装拿资料各自走开。
  
  初春的成都依旧寒冷,但是府南河边的杨柳已经冒出了一点点的新芽,给这个黯淡的城市增添了一点亮色。我们三人一路无话。
  
  到了高新区,进东方在线的会议室里稍坐片刻,吴光亮就进来了。没等我介绍,黄骏已经起身递上名片。
  
  吴光亮仔细看了一下,连声笑道:“哦——成都办事处CEO,”他望着我说道:“原来是你的上级来了,你都不早点讲,我也好准备一下。”
  
  我稍微楞了一下,还没有说话,黄骏已经抢先说道:“工作要紧嘛,昨天我加了个通宵,这次主要来提两个方案,”他说着把我放在桌上的方案拿过去讲起来。
  
  他加了个通宵?他怎么可以这么无耻,窃取我们的劳动!我简直都要气炸了!有人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我一脚,我回头一看,原来白姗也气得脸色发白了。
  
  为了维护公司形象,我强忍着怒火没有戳穿他,我正在想怎样夺回控制权自己讲,趁着黄骏停顿喝茶的时机,白姗忽然开口了:“吴经理,关于这个策划案呢,肖总监花的工夫最多,他还有其他想法跟你沟通。”说着在桌子底下又踢了我一脚。
  
  我马上把话题接过来,跟他谈论我们对推广的全盘考虑,这两个策划案怎样奠下基石,为整个推广赢得时间……吴光亮频频点头,哈哈笑道:“你这么一说,我明白了,这样吧,这两个方案我还要向老板汇报一下,你们再多想一些方案,还要赶快抓紧时间把剩下的工作开展起来!”
  
  开完会,吴光亮笑着送我们出来,黄骏笑道:“吴经理,有时间我请你出来喝茶!”
  
  吴光亮笑着和他握手道:“一定一定!那我就不送了,黄总慢走!”
  
  白姗把我拉到一旁,悄声道:“看,他明明就是来抢我们的客户来了,你还让他来!”
  
  回去的路上,我和白姗谁都没有理睬黄骏。她说的话象锤子一样敲打在我的心坎上,使我的心晃晃悠悠——在外漂泊几年的严酷经历,已经把我锻炼得就象非洲草原上的野生动物一样,时刻处于戒备状态,对于任何企图抢夺食物的行动都万分警惕。
  
  黄骏为什么这样做?他依仗自己现在的有利地位和我一时的疏忽,硬插进来一条腿,肯定有什么意图。
  
  我看了他臃肿的脸一眼,心里暗暗想到,除了时刻提防之外,我一定要尽快想出办法面对。
  
 楼主| 发表于 2004-4-28 15:15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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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提了一次案,只是缓解了一些客户方面的压力,接下来的工作又多又急,都要在这几天弄出来,简直把人逼得喘不过气来。
  
  人手严重不够,但是我还没有招到合适的人选,因此我和白姗只好象高速公路上的轮子一样飞速地连着转,天天加班到深夜。
  
  这天晚上,又是在不知不觉中办公室里就只剩下我们俩了,直到肚子“咕咕”叫,我们才想起忙得都忘了吃晚饭。随便吃了一点干粮之后,又一鼓作气接着把剩下的做完,我赶紧在网上发了一个招聘启事,看看表,都十点了,赶紧下楼来。
  
  逛了一圈,四周的店铺早就关门了,只有随处可见的发廊半遮着帘子,打着粉红色的灯光正在营业,里面人影绰约,诱惑着深夜孤独寂寞的人们。
  
  算一算,我也有好久没有性生活了,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倒是一个有效转移精力的方法。
  
  我忽然想起业界流传的一句笑话,深夜未归的只有三种人:嫖客、妓女、营销人,不禁苦笑了一声——这一行要想做好,可是出了名的辛苦。
  
  白姗并没有注意到这些,她只是对我感叹道:“我开始怀念广州了,晚上12点出来,还是灯火通明,人流滚滚,热闹得很,到处都有吃的。”
  
  是啊,这里不是永远繁忙的南方,这里是西部。哦,广州!那个当你住在那儿没多久,就忍不住想逃离;而当你离开,又忍不住要怀念的城市!
  
  我们拦了辆的士回家,心想今晚恐怕要饿着肚子睡觉了,冰箱里可是空空如也。
  
  下了车,没有想到小区里还有一家杂货铺亮着灯光。我们象两个在沙漠里发现了水的旅行者,尖叫着,一起狂奔过去。
  
  杂货铺里只有泡面卖。白姗皱了皱眉头说她读大学时吃多了,现在特别痛恨吃这个,我逗她说我有本事把泡面弄得她爱吃,她不相信,要和我打赌。我们打闹着,沿着漆黑的路急匆匆地跑回来。
  
  一路上,四周“噼噼啪啪”的麻将声音如雷贯耳。透过窗户玻璃,可以看到那些麻将迷中有很多年轻的面孔。这项运动现在成为了这个城市的标志和贪图享乐的代名词——我不由地想起“少不入川”的古话。
  
  白姗带着点鄙夷,说道:“春日不觉晚,处处闻麻雀——这就是成都特色,我呆了四年是这样,现在是这样,恐怕将来还是这样!这里的时间都似乎是凝固的”。
  
  她是个单纯而认真的人,带着点男孩一样不服输的韧劲——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有这种性格,倒显得很可爱。
  
  “我们这样忙得一点生活都没有,我倒希望从35岁开始,能象成都人一样懒散地打打麻将过日子!”我开玩笑道。
  
  她没有说话。我们进屋来,我先去下面,她换了一身睡衣出来,抱了一堆脏衣服扔在洗衣机里,然后斜倚着门框,看我忙乎。
  
   “看不出你这样一个东奔西跑的人,还挺会做家务”。她笑道,一边用大脚趾不停地去夹拖鞋,夹起来,又放下去。
  
  这都是以前在内地铁路上锻炼出来的,那两年,别的没学会,却学会了做饭做菜。那段记忆已经恍恍惚惚的,就好象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样——可不,都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。
  
  “我做饭来你洗衣,我们这叫什么,‘新同居时代’!”我笑道。
  
  她马上过来掐我,我端着做好的面躲闪开,“快吃面咯,吃了就要帮我洗一个月的衣服哦——”
  
  她泯着嘴笑,一副害羞的样子,道:“要是不好吃,哼——”
  
  我们坐下来。刚吃了两口,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。奇怪,这么晚了,是谁打来的呢?
  
  “肖总监,还在加班啊?”电话里传出的竟是吴光亮的声音。
  
  “哦——吴经理,”我忙拿出十分的热情和他寒暄了几句,心想这么晚找我,肯定没有什么好事。
  
  果然,他话题一转道:“我和黄总刚洗完桑拿呢,谈到下一阶段的方案,听说你们已经做得差不多了,明天一早我等你过来。”
  
  黄总?洗桑拿?“什么方案?”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。
  
  “黄总说明天一早就可以拿全套执行方案给我们——”他又重复了一遍。
  
  “他没有跟我说过啊?我们上次不是约好星期四提案的吗?”这个黄骏,他到底想干什么!我强压住怒火,跟吴光亮解释我们这边才刚刚开展工作,即使明天早上我让广州总部发E-MAIL过来,修改、打印、装裱都要花掉一天的时间。
  
  “可是老板急着要啊,兄弟,你不要拖我们啊——”他说道。
  
  “后天吧,好不好?”我迅速地算了一下,明天晚上再熬一个晚上,后天早上我们可以把最紧急的部分先给他。
  
  “你们怎么内部都没有协调好。”他明显很不高兴。
  
  “我会加快进度的,对不起,黄总不负责这一块,他不太清楚我们的工作量和进度”。
  
  吴光亮终于勉强放下了电话,我肺都要气炸了,再也没有心思吃面。
  
  黄骏不仅背着我偷偷约客户,还根本不顾我们的实际情况,随便向客户承诺,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?!
  
 楼主| 发表于 2004-4-28 15:15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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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那个晚上因为又急又气,一晚上我都在不停地做着鬼子进村的噩梦,一下是追杀一下又是客户的责难,混乱不清。
  
  第二天一上班,我就要求黄骏对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进行解释。
  
  “这是公司最大的项目,我作为CEO当然要和客户作上层沟通!”他眨巴着小眼睛辩解道。
  
  这也叫沟通?不过为掀起窝里斗找个借口罢了,那随便向客户承诺呢?
  
  “我们的工作当然要围着客户转,以客户需要为中心,客户说明天要,我们他妈的当然明天给!”
  
  他毫不以为然地给自己卑鄙的行动戴上了一顶冠冕堂皇的帽子。
  
  “就象我们做户外广告销售一样,客户说明天安装我们他妈就要连夜给他安装好——”
  
  户外广告?安装户外广告和全国市场的推广做比较?这就好象用小人书和大学论文做比较一样毫无意义,我看穿他除了会“勾兑”以外,对专业其实说穿了就是白瞎。
  
  “你以为我们这是卖盒饭呀?全国市场的推广方案说给就给,这么容易的话,你做一个给我看看!”我终于忍不住了,猛地拍了一下桌子,指着他的鼻子说道。
  
  他猛地愣了一下,不敢再说话,等我走出来,听见他在里面虚张声势道:“你懂不懂做客户?客户就是上帝!不懂就不要来做——”
  
  我没有理他,因为他,我晚上看来又要熬一个通宵!先省省力气,把吴光亮搞定再说。
  
  我给蒋副总打了个电话,向他简单汇报了一下情况,又把黄骏捣乱的事情跟他说了一下,蒋副总好象并不放在心上,冷笑一声道:“他就是一个混混而已,不足挂齿,你先顶住,刚开始的时候压力是大了点。”说完又交代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,说给我们发了很多文件。
  
  我赶紧挂了电话,上网去下载,那时候都是拨号上网,速度奇慢无比。越是着急,文件越是下载不下来。
  
  眼看快到下班的时间,才接受了一个文件,照这样下去,修改、重发、熬一个通宵也未必能成功。
  
  我算了算,与其这样拖下去,还不如马上让广州特快专递过来,后天也就到了——我硬着头皮给吴光亮打了个电话赔礼道歉,说后天才能向他们提案。
  
  电话那头是吴光亮缓慢而沉重的不满象铅一样直灌到耳朵里来:“我们的合约才刚刚开始,老板也很看重你们,现在时间这么紧急,你们出了什么?什么都没有嘛,希望你们好好珍惜……”——他明显暗示随时可以和我们解除合同,让我浑身直冒冷汗。
  
  我们现在的问题太多了,一方面自己这边还没有理顺,二是和客户的信任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,三是时间太紧急,根本不容许我们调整,只好整天疲于应付。
  
  我们又加了两天班,广州的快递也到了。我和白姗匆匆装裱好,就去东方在线提案。吴光亮一看到我,立即带着点嘲讽的语气说道:“你总算来了,不生气你就不会来啊。”
  
  我打了打哈哈,指着手中丰硕的成果笑道:“吴经理,你放心,我们这次来肯定不会让你失望!”
  
  “哦——那就好,”他略笑了笑,忽然问道,“黄总怎么没有来?”
  
  我心里一沉,他还记着黄骏呢,看来我上次的疏忽实在是不应该,让黄骏立即钻了一个大空子。
  
  “哦,黄总有事情忙去了。”我随便遮掩了一下。出门的时候我没有看见他,正中下怀,更懒得叫他。
  
  他没有再问下去,转过头对李雨说道:“你去把市场部的人都召集起来,我们马上开个会!”
  
  ……
  
  提完案,市场部的每一个人便开始对我们的方案发表意见。人多嘴杂,一会儿工夫整套方案便被批得七零八落——就好象一个打扮精神的绅士一下子被剥得只剩下一条内裤。
  
  当你只穿一条内裤的时候,你的信心好不到哪里去。我垂头丧气地出来,表示尽快修改完毕。
  
  吴光亮打着官腔道:“要抓紧啊,不要等着老板对你们不满意!”
  
  “我已经跟总部联系好了,这几天都不休息,下星期三我们会再出一批新东西。”
  
  “你们的动作太慢了——要增加人手,要动用最强的力量啊,老板已经催过多次了!”他不耐烦地说道。
  
  动作太慢?我们哪一天不是在加班熬夜?从高新区回来的时候,我悻悻地觉得自己和妓女没有什么分别:都要无止尽地熬夜,都要打扮得花枝招展,都要拿青春和健康去满足客户无休止的要求,都要忍受无缘无故的责骂……我们一定要赶快摆脱这种被动的局面,赶快取得他的信任啊。
  
 楼主| 发表于 2004-4-28 15:16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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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回到公司,我就开始犯愁。这么多地方要修改,可不是两三下就能搞掂的。方案我可以修改,可是所有这些稿子要是打回广州总部做,还不又要个三五天?新招的员工又要下礼拜才能来上班,根本救不了急。
  
 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,走到窗口吹吹风,让自己清醒清醒——广告策划业恐怕是中国最为市场化也是最恐怖的行业之一——没抓到项目的时候,要使出浑身解数去争取;服务项目的时候,又时刻战战兢兢,尽全力才能让客户满意。
  
  这可是个亿元的大项目啊,丢掉的话我便要从头开始。我喝了几口咖啡,看着窗外:成都的高楼都隐藏在灰蒙蒙的雾气中,远远望去,只能看见大片老房子黑色的顶,古朴而祥和,时光好象倒流了一个世纪——这城市是他们的,安静和祥和也是他们的,而我不过是一只漂泊的候鸟而已,不是所谓的特权人家的子弟,正在垄断行业轻轻松松拿着高薪!或者是官宦人家出身、正靠着手中的资源和特权坐享其成!我什么都没有,只有不断漂泊的勇气!我不能失去最后一点东西,所以绝对要挺下去!
  
 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,黄骏和两个业务员出去一直没有回来,只有江晓和曹洪正闲着,百无聊赖地说晚上找人打麻将。
  
  “肖总,今天晚上有没有空?和我们去打麻将吧!”曹洪忽然看着我笑道。
  
  “我?晚上要加班啊!”
  
  “你们从南方过来的工作就是拼命,天天那么忙也不叫苦。”他恭维道。
  
  我笑了笑,忽然灵机一动,何不请他们帮忙?但是转念一想,他们都是黄骏的部下,要是让黄骏知道,岂不是徒添麻烦?
  
  这样一想,便没有开口。江晓却接过话道:“就是,你们虽然忙却很充实,哪象我们现在很没意思——”
  
  没意思?看着我疑惑的样子,曹洪补充道:“我们都知道大唐是有名的营销咨询公司,可是我们这里,还不如成都其他小公司呢!”他又说他们才刚来一个多月,已经适应不了。
  
  “要是有机会向你们学习就好了,跟着那个黄骏一点意思都没有!”江晓有点不屑地说道。
  
  这话我听着分外高兴,原来黄骏在下属心目中一点威信都没有——这也难怪,象他这样颐指气使,没人受得了。
  
  我忽然心生一计,给他们机会,就可以孤立黄骏。
  
  我笑道:“今天晚上我还正想找你们帮忙呢,但又怕耽误你们打麻将。”
  
  江晓和曹洪互相看了一眼,异口同声地附和道:“真的吗?我们愿意加班,打啥子麻将哟,浪费生命!”
  
  看着他们兴高采烈的样子,我依然严肃地和他们做了约定,我们所做的工作内容绝对不能向黄骏透露。
  
  “哪个向那个龟儿子透露哟。”江晓望着曹洪,曹洪也点了点头。
  
  一言为定之后,我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情况,就让他们各自分头行动,每两个小时开一次会讨论。他们的积极性都很高,简直是争着抢着要做,完全不象平时懒散的样子。
  
  没多久办公室里便呈现出一副奇怪的景象:腿翘上桌子的,向着窗外发呆的,对着画册傻笑的——广告公司最繁忙的时候是看起来最闲的时候——我们把公司里所有的书籍翻了个低朝天,一遍又一遍地开会讨论,一起吃中饭,又一起去旁边的小饭馆喝酒,一直忙到深夜……
  
  经过一个通宵的劳动,我们勉强赶了三个稿子出来。最后一张稿子打印出来的时候,看看表,时间真快,都快到早晨上班的时间了。
  
  看着他们一个个疲倦的样子,我放了他们的假,让他们回家睡觉,自己和白姗也正准备回去休息一下。
  
  一抬头,看见黄骏来上班了,他四处望了望道:“人都跑哪儿去了,个个都迟到,想造反是不是——”
  
  我没说什么,白姗笑道:“昨晚他们加班通宵,帮忙做了几个稿子……”
  
  他“哦”了一声,脸色阴沉地走到里间去了,远远地飘过几句“……使唤我的人……”“砰”地把门重重地关上。
  
  我的心一紧。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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