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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主: 周黑子

欲望之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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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04-4-13 00:14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44

小胖失踪了。小胖自从来酒店做小工,什么都好,听话,勤快,人也机灵。然而他改不了喜欢玩电子游戏的坏毛病。起初,他偷偷摸摸地从酒店里面拿些,塑料饮料空瓶的空易拉罐,卖给外面破烂王。这样的垃圾酒店每日有很多,原本是让清洁工收集在一起,积多了,再让破烂王上门来收购。这虽然值不了几个钱,但总归也是酒店的财物,按规定员工是不能拿这些东西去卖钱的。小胖偷偷地拿出去卖,酒店的保安也知道。但保安们都知道他是特殊人物,也不敢管他,睁只睛闭只眼,就让他过去了。

小胖卖破烂得来的钱,不用说,全部又用到电子游戏上去了。后来竟迷上老虎机,一心想从那里赢一笔钱回来。每次玩的时候,开初总能赢几十元的硬币,但他不知道收手,还想赢多点,料不到最后连老本也输光。他哪里知道这是个圈套,总把希望寄托在下一次机会上。结果不用说总是输,每天卖易拉罐得来的钱哪里够?于是他就控空心思,想从酒店里弄些能值钱的东西出去。如果说以前拿点空瓶空罐去卖,还算得上是光明正大的话,那他后来的所作作为,就只能算是小偷小摸了。

他第一回偷了两瓶“泸州老窖”酒,拿到外面的杂货店去卖,店主给了他五十元,这可比卖空瓶空罐来钱快多了。他尝到甜头,而且发现保安也不大注意自己,胆子就越来越大了,终于引起保安的注意。保安们也不敢让他现场现形,就把疑虑告诉了牛哥,让牛哥好好管教管教自己的“儿子”。

牛哥和小胖单独住在酒店的仓库旁边的贮物室里。冬生安排牛和小胖哥两人住那里,有让他们顺便看守仓库的意思。仓库里面有许多贵重的东西,冬生不大放心让别的人来看守。让牛哥和小胖来看守,一来是因为这一老一少,没见过什么世面,不知道仓库里面的东西值钱,就不会起盗心;再一个,冬生觉得这一老一少,怎么着也算是亲信,他们不会做对不起自己的事情来。然而,家贼难防,堡垒最容易从自己内部攻破。谁也料不到这个小胖,竟会变成为家贼呢。

牛哥就密切注意了他几天,果然一天晚上,睡到半夜时分,小胖从外面轻脚轻手的回来。牛哥突然把电灯打开,只听到啪啪几声响,从小胖怀里掉了好几瓶酒到地上。好家伙,这回居然是包装盒上写满鸡肠子的洋酒。牛哥不知道这种酒叫什么名堂,但他明白一定很贵,所有外国来的东西都比国产的要贵。小胖见露了马脚,吓得呆若木鸡,脸色煞白地站在牛哥面前,大气也不敢出。

牛哥一把揪住他的耳朵,骂道:“好你个没良心的小杂种!你想过没有?老板是怎么对待你的?怕你在外混坏,好心安排你来酒店打工。你倒好,吃了家粮拉野屎,净干这吃里扒外的勾当。你给我跪下!”

小胖犟着头,不肯下跪。牛哥用脚在他脚弯处轻轻一扫,小胖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。牛哥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块竹片,叫小胖把双手手心朝上地伸平。小胖照做了,牛哥就闪电般朝那两只手心各抽了一下。声音响亮,“啪啪”有声。小胖的手没有缩回去,只歪了歪嘴巴,万分倔犟地梗起脖子,眼睛里溢满了泪水。

牛哥见他居然还一副坚贞不屈的样子,气不打一处出来。用力又朝那双手心抽了好几下。一边抽一边叫道:“你还不肯认错?好像我冤枉了你?你这忘恩负义小杂种!好了伤疤忘了痛的小杂种!你忘你在天桥下过的是什么日子啦?你忘了无家可归时是谁收留你啦?你认不认错?”

小胖还是不肯认错,也不说话,把一双手伸得直直的。

牛哥又抽道:“你这小杂种!你这有爹娘生没爹娘教的小杂种!今晚我就要像你爹娘一样管教你。小小年纪不学好,我不管你哪个来管你?你说,认不认错?”

小胖不但不肯认错,还把头昂起来了。把一双手示威似地抬得更高了。

牛哥快哭出来了,他带着哭腔一边抽打他的手心一边叫喊:“你这小杂种,小祖宗。我喊你喊声爹!只要你肯认错,我就不打你了。从小偷针、长大偷金你知道不?我不管教你,以后还有哪个能管教你?任你无法无天下去,你只有到牢房去生活了。你认不认错?你认不认错?你认不认错?”

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!竹片抽打人体的声音清脆地响着。牛哥差不多快疯了,小胖也差不多快疯了。这一老一少,就这样一个用力抽打,一个被抽打。都不肯做声,在灯光下对峙。终于,牛哥扔下竹片,倒在床上,用被子捂住头,嚎哭起来,慢慢睡了过去。

第二天天亮,等牛哥从床上起来,小胖已经不见了。他昨夜跪过的地方,有一摊黄黄的尿迹,屋时充满新鲜的尿骚味。牛哥现在后悔昨夜下手太重了。再怎么着,小胖毕竟还是个孩子,他知道什么啊?牛哥就出门去找小胖,牛哥认为他也许躲到外面去了。到外面去问保安,保安说看到小胖一大早就出去了。牛哥知道坏事了。但他不敢声张,怕冬生知道了会责怪他朝这么小的孩子下重手。牛哥心想,也许小胖一时委屈,到外面跑跑。消了气会回来的。然而到了中午吃饭时,小胖还没有回来。

整个下午,牛哥忐忑不安地工作,时不时朝酒店外面的马路张望,他多么希望这小家伙能蹦蹦跳跳地回来。因为平时小胖都是在他的带领下干活的,他俩头顶上面没有领班。所以小胖做不做事,酒店里并没有另外的人知道。晚饭后,天很快就要黑了,小胖还不见回来,牛哥就慌了。他知道,小胖肯定恨上自己了。唉,真不该朝他下手这么重,这么小年纪的孩子,哪里承受得了?他表面上不敢反抗,难道心里没有意见吗?就是自己的儿子,这样打法,他也会分生的。牛哥在心里恨透了自己。他不知道昨夜自己是不是疯了,怎么下得了这么重的手来折磨这孩子。他想如果这孩子能回来,自己以后再也不会动后打他了。小孩子么,犯点错误是难免的,他这么聪明听话的孩子,好好教育不比动手打他效果更好吗?

牛哥找到了冬生和翠翠,把事情告诉他们。冬生怨牛哥提前不告诉他们。就算孩子偷了东西,也不该私自处罚他。你这样是违法的知道吗?如果他告到派出所去,你要承担责任知道吗?翠翠在旁边道。这时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,先把孩子找到再说。她怕小胖这一走,因对酒店有了怨恨,如果重新流到社会,就收不了心,很难回到正轨上来。

冬生就发动汽车,准备跟翠翠去找小胖。这时潇潇跑过来,叫嚷着要跟她们一起去找小胖哥哥回来。冬生不要她去,翠翠道:“让她去吧,等会找到小胖。我们不一定能把他叫得回来。也许还得潇潇才能软化他。”

冬生想想也是,就让潇潇也上了车。他们的车子在G城所有繁华街道跑了个遍,连小胖的影子也见不着。末了,潇潇急急地说道:“你开车选的不是地方。小胖哥哥怎么会到人多的地方去呢?我以前跟他一起拣过破烂,知道他喜欢呆在哪些地方。”

冬生就听从潇潇来指挥,车了专朝城外偏僻和荒凉的地方去。潇潇眼尖,果然发现在一座天桥底下瑟瑟发抖的小胖。汽车强烈灯光照到小胖,他惊恐万状地站了起来。翠翠从窗户伸出头来,朝他喊道:“小胖,我是翠翠阿姨,我们找了你一个晚上,我们快急死了,你快跟我们回去。”

小胖朝桥墩后面躲去,叫道:“我不跟你们回去。我偷了酒店里的东西。我没脸回去了。”

翠翠又喊道:“小胖,我们不怪你。只要你以后不做这样的傻事了。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对你好。牛叔叔也知道错了,他不该打你,他会向你道谦的。”

小胖还在灯影里犹豫着,翠翠把车门打开,叫潇潇下去劝他。潇潇跑到小胖身边,对他说道:“小胖哥哥,你一定要回去。叔叔和阿姨都不怪你。他们说只要你改正,他们会原谅你的。我爸爸也后悔了,他说他会给你认错。回去吧,不要让大家担心你了。好不好?”

小胖扭扭捏捏了半天,终于哇一声哭了起来,跟潇潇回到车上。

到了酒店,冬生和翠翠把小胖到带到办公室,查看了他的伤。发现他的两只手掌,像馒头一样肿了起来。身上青一块、紫一块。冬生道:“这牛哥,也真过份了点,管教自家儿子也不是这个管教法。”

冬生不敢带小胖到大医院求诊,大医院人多眼杂。怕万一惊动了警方,捉了牛哥去拘留,就带小胖去附近一家私人诊所。好在小胖受的都是皮外伤,没伤到筋骨和内脏。那医生也没问那么多受伤的细节,给小胖打了一针,再开了些跌打药。回来,冬生就让牛哥去跟小胖认个错。冬生觉得,孩子都是倔强的,只有牛哥给他认了错,取得他的原谅。小胖才会心服口服,真正认识自己的错误。

冬生和翠翠为了不让牛哥感到的尴尬,就跟双双离开办公室。让潇潇和小胖在办公室里面。一会,牛哥来到办公室。朝小胖道:“小胖,你回来啦!你都跑去哪里了?我们都担心死了!你现在回来了就好,我们就可以放心了。”

小胖见到牛哥,本能地朝后面闪了闪。潇潇扶住他,对他说道:“小胖哥哥,爸爸再也不会打你了。他知道错了。你瞧,他这不来给你认错了吗?”

牛哥对小胖说道:“小胖,我真不该打你。虽然你做错了事情,但是我不能打你。你就算是我儿子,我也不能打你。叔叔知道错啦。谁人都有犯错的时候。小胖是个好孩子,聪明、勤快。我相信,你以后再也不会做那样的错事了。小胖,叔叔向你认错,我不该打你。你是个好孩子,以后我要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对待。”

小胖哇一哭了起来,跑过去扑到牛哥的怀里,哭喊道:“爸爸!我以后就叫你爸爸。你没有错,是小胖做错了事情。我该打!你打我也是为我好。我以后再也不做那样的傻事了!我以后再也不会做那样的傻事了!”
 楼主| 发表于 2004-4-13 00:15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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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3. 现在,娟娟也时不时过来“皇都大酒店”走动走动。跟冬生和翠翠说些贴心话。她现在重新怀孕了,胖了许多。脸上的笑容像春天明媚的阳光,走到哪里就照到哪里,把温情和暖意分给每一位人;即为人母的喜悦,像店铺的华丽的招牌一样挂着,熠熠生辉,让人过目不忘。照例,她在酒店办公室坐坐,跟冬生和翠翠谈点经营之道。然后就去看望秀秀,向她讨教育儿的经验。女人就是这个样子,没有孩子的时候,她们在一起时,谈论的话题永远是时装和化妆品;有了孩子,谈论的话题一夜之间就变成尿布了。

  4. 小宝宝长得肉肉的。像个洋娃娃一样,煞是惹人爱怜。他现在已经能翻身了,仆在床上,把头昂起来,跟刚大人咿咿哦哦地谈话。没有人理他时,他就抱着自己的脚趾头啃,仿佛那是比妈妈乳房还更能吸引他的东西一样,津津有味地啃着,把脚趾头啃得通红通红。他现在乖了很多,不再日夜颠倒。只要吃饱了,有妈妈在身边,他就不会哭。独自躺在床上啃脚趾头,或者哼唱一些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懂的歌。

  5. 娟娟一来,见到宝宝正趴在妈妈的怀里,咿咿哦哦地唱着歌。她眼睛一亮,在小宝宝的肥屁股上轻轻地拍了一下,小宝宝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。来,阿姨抱抱,小宝宝乖哦。娟娟从秀秀怀中抱过小宝宝,在房间里走动起来。小宝宝不知是开始懂得认人,还是肚子饿了。一到娟娟怀中,就哭喊起来,手脚不停地挣扎。娟娟嘴里哦哦地哄着,用手轻轻的拍拍打他,然而,小宝还是哭个不休。娟娟解开自己的衣服扣子,说道:“试试阿姨的奶奶,是不是跟妈妈的一样香甜。”小宝不知有诈,一口就含住娟娟的乳头,拼命地吸,哪里能吸出奶水来?小宝宝把乳头放开,没命地叫唤起来。

  6. 两个女人嘎嘎嘎地笑个死去活来。秀秀从娟娟手中接过孩子,笑着道:“看来我家宝宝还真聪明,假冒伪劣产品还骗不了的。”说着解开自己的衣服,把乳罩提上去,饱满的乳房朝他嘴巴塞去,小宝宝立马就不哭,咕咚咕咚地吸吮起来了。

  7. 娟娟坐到母子两的长沙发上去,用手家怜地抚摸小宝宝的头发,无端想到跟来顺在一起时怀的那个孩子,眼泪便涌上来,哽咽着说对秀秀说道:“要是上次那孩子不打掉,现在也该会叫妈妈了。可怜的!见到小宝宝就会想起他来。”

  8. 秀秀劝慰她道:“你别这样,你现在在养胎,不能太忧伤。对孩子不好。过去的伤心事,你就不要重提了。人活着,要多想想以后。”

  9. 娟娟见秀秀如此说,终于忍住了泪水,不让它流下来。幽幽地叹道:“来顺啊!你不光害了你和我,还害了一个无辜的孩子啊!”

  10. 秀秀见娟娟如此说,就问她:“你现在还恨来顺吗?”

  11. 娟娟道:“我现在不恨他了。虽然,他害得我人财两空。但我一想到他丢了性命,怎么也恨不起来。倒底相爱一场,我怎么会恨他呢?我现在时不时在夜深人静时,还会想起他呢!”

  12. 秀秀道:“他这种狼心狗肺的男人,不值得你怀念。如果是我,我早就恨死他了,哪里还会想着他?他害得你还不够吗?你真傻,竟还会想念他?”

  13. 娟娟道:“秀姐,这你就不懂了。怎么着,来顺也是第一个让我为他而从良的男人。若不是他,也许我现在还在火炕里呢。哪里还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真爱。虽然到最后,他还是骗了我,但是,他让我看到一线爱的希望。单从这一点来讲,我就忘不了他的。秀姐,我已经想好了,等肚子里这个孩子生下来了,不管是男是女,我都会给他取名叫顺子,也算是纪念来顺吧。”

  14. 秀秀听她如此说,忍不住掉了泪,对娟娟道:“要是来顺在天有灵,他一定会后悔当初骗了你。像你这样好的女人,她来顺到哪里去找啊。有时想想就发恨,男人真不是好东西,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,总是不会珍惜的,偏偏要去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。唉!”

  15. 两人唏嘘了一会。秀秀问娟娟:“马华对你还好吧?可得从来顺身上汲取教训呢,马华这么帅,肯定讨女人欢心,得看紧点。这年头,要想把男人当成私人用品,拴在裤腰带上是不可能的。但怎么也得防一手。就像放风筝一样,给他一些自由的空间,但线一定要握在你手中,不能断。他倘若是跟别的女人逢场作戏,也就罢了,由他去,咱睁只眼闭只眼。但千万千万不能,让别的女人来占了你的位子。”

  16. 娟娟道:“我吃一堑、长一智。现在菜馆的所有大权都掌握在我手中。他哪里还敢胡作非为?看他样子,也是一副心甘情愿被我领导的样子。乖得很呢!其实男人就像牛一样,你要放纵了他,他就野得很。你要是牵了他的鼻子,他还得乖乖听话。依我看,一个女人在经济上还是得独立才行。把经济大权抓在手里,男人就得乖乖听你指挥,看你脸色行事。就算是有女人喜欢他,也只能倒贴,休想从他手里挖一分钱走。”

  17. 两姐妹谈了半天,从孩子到驭夫之术,都是一生活琐碎之事。这样的谈话,常常能消磨一个艳阳高照的下午。阳光像水一样,在窗外悄无声息地淌过。把城市的高楼和宽阔的马路,以及上面瓦蓝瓦蓝的天空,洗涤得干干净净,一点尘埃也没有。开始变得干燥的风,捎来一股带果实清香的秋天味道,让人迷醉。

  18. 很多时候,两姐妹们下到厨房里,跟保姆一道,烧许多菜出来。以前,她们都算是衣来伸手,饭来张口之人,对于烹饪,并不擅长。或者,压根也没兴趣去学习。现在嫁了人,倒对烹饪感兴趣起来了。并不见得是要拴住丈夫的胃,只不过觉得,既然嫁了人,平常的妇道,也应该好好学学了。更何况,专心在厨房忙活,也有不少乐趣产生的。像秀秀和娟娟这样养尊处优的妇人,能够掌握一点烹饪技术,也算体现出一种高尚生活格调吧。

  19. 感谢上帝吧,命运待她们还不算薄。经历过许多屈辱和磨难之后,情感也算找到恰当的归处。在物质上来说,比上不足,比下有余,足以让她们衣食无忧了。还有什么缺憾呢?生活倒底还是向她们显示了温情的一面。这种温情,足以让她们忘掉过去所有屈辱、悲伤和苦痛,让她们看到美好的未来。

  20. 现在美中不足的是,她们共同的大姐头,美丽的翠翠小姐还名花无主。秀秀和娟娟不愿意看到,亲爱的翠翠姐姐这朵艳丽的玫瑰花,只能躲在黑夜的一角,独自粲然开放。没有男人来欣赏和采折,任其凋零。现在两人商量,一定要想尽千方百计,给翠翠找个好男人,把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。

  21. 她们两人认真地把生活周围的男人逐一审查了一遍。吃惊地发现,还真没男人跟翠翠般配。有钱的男人,大多数品行恶劣,而且多半也有了家室。而那些看上去品行端正的男子,大多数又太过平庸。没能力挣大钱倒也罢了,就怕有一天倒贴上他,他一夜暴富,立马堕落成为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花花公子。说不定最后像来顺一样,让女人鸡飞蛋打,人财两空。

  22. 秀秀多次劝表姐,找个男人嫁掉算了。你现在不缺钱了,找个听话的男人就行了。再说,以你的手段,什么样的男人你拿不住?翠翠总笑笑说,女人过一辈子,其它事情上可以随便,就是不能在终生大事上随便。她说,你可以跟男人逢场作戏,也可以跟男人作性交易。但是,当你要嫁给男人时,你就得认真了。人活一辈子,就那么几十年光景。对于伴侣,要求还是高些为好,宁缺勿滥。你跟男人逢场作戏,不过去时生理需要,不满意,你可以随时随地换人;你跟男人作性交易,讲究的是银货两讫,货真价实。价钱不合理,你可以拒绝他。但是,当你打算嫁给一个男人的时候,你就得在情感上全部付出了。跟你逢场作戏的男人会有很多,跟你作性交易的男人也会有很多。但是,跟你在情感上产生纠葛的男人就少之又少了。甚至,一辈子也不能遇到。

  23. 让你心动的男人,是可遇而不可求的。也许有一天,他就出现在你面前了。缘份这东西,说不清。最后,翠翠如此总结道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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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在,娟娟也时不时过来“皇都大酒店”走动走动。跟冬生和翠翠说些贴心话。她现在重新怀孕了,胖了许多。脸上的笑容像春天明媚的阳光,走到哪里就照到哪里,把温情和暖意分给每一位人;即为人母的喜悦,像店铺的华丽的招牌一样挂着,熠熠生辉,让人过目不忘。照例,她在酒店办公室坐坐,跟冬生和翠翠谈点经营之道。然后就去看望秀秀,向她讨教育儿的经验。女人就是这个样子,没有孩子的时候,她们在一起时,谈论的话题永远是时装和化妆品;有了孩子,谈论的话题一夜之间就变成尿布了。

小宝宝长得肉肉的。像个洋娃娃一样,煞是惹人爱怜。他现在已经能翻身了,仆在床上,把头昂起来,跟刚大人咿咿哦哦地谈话。没有人理他时,他就抱着自己的脚趾头啃,仿佛那是比妈妈乳房还更能吸引他的东西一样,津津有味地啃着,把脚趾头啃得通红通红。他现在乖了很多,不再日夜颠倒。只要吃饱了,有妈妈在身边,他就不会哭。独自躺在床上啃脚趾头,或者哼唱一些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懂的歌。

娟娟一来,见到宝宝正趴在妈妈的怀里,咿咿哦哦地唱着歌。她眼睛一亮,在小宝宝的肥屁股上轻轻地拍了一下,小宝宝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。来,阿姨抱抱,小宝宝乖哦。娟娟从秀秀怀中抱过小宝宝,在房间里走动起来。小宝宝不知是开始懂得认人,还是肚子饿了。一到娟娟怀中,就哭喊起来,手脚不停地挣扎。娟娟嘴里哦哦地哄着,用手轻轻的拍拍打他,然而,小宝还是哭个不休。娟娟解开自己的衣服扣子,说道:“试试阿姨的奶奶,是不是跟妈妈的一样香甜。”小宝不知有诈,一口就含住娟娟的乳头,拼命地吸,哪里能吸出奶水来?小宝宝把乳头放开,没命地叫唤起来。

两个女人嘎嘎嘎地笑个死去活来。秀秀从娟娟手中接过孩子,笑着道:“看来我家宝宝还真聪明,假冒伪劣产品还骗不了的。”说着解开自己的衣服,把乳罩提上去,饱满的乳房朝他嘴巴塞去,小宝宝立马就不哭,咕咚咕咚地吸吮起来了。

娟娟坐到母子两的长沙发上去,用手家怜地抚摸小宝宝的头发,无端想到跟来顺在一起时怀的那个孩子,眼泪便涌上来,哽咽着说对秀秀说道:“要是上次那孩子不打掉,现在也该会叫妈妈了。可怜的!见到小宝宝就会想起他来。”

秀秀劝慰她道:“你别这样,你现在在养胎,不能太忧伤。对孩子不好。过去的伤心事,你就不要重提了。人活着,要多想想以后。”

娟娟见秀秀如此说,终于忍住了泪水,不让它流下来。幽幽地叹道:“来顺啊!你不光害了你和我,还害了一个无辜的孩子啊!”

秀秀见娟娟如此说,就问她:“你现在还恨来顺吗?”

娟娟道:“我现在不恨他了。虽然,他害得我人财两空。但我一想到他丢了性命,怎么也恨不起来。倒底相爱一场,我怎么会恨他呢?我现在时不时在夜深人静时,还会想起他呢!”

秀秀道:“他这种狼心狗肺的男人,不值得你怀念。如果是我,我早就恨死他了,哪里还会想着他?他害得你还不够吗?你真傻,竟还会想念他?”

娟娟道:“秀姐,这你就不懂了。怎么着,来顺也是第一个让我为他而从良的男人。若不是他,也许我现在还在火炕里呢。哪里还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真爱。虽然到最后,他还是骗了我,但是,他让我看到一线爱的希望。单从这一点来讲,我就忘不了他的。秀姐,我已经想好了,等肚子里这个孩子生下来了,不管是男是女,我都会给他取名叫顺子,也算是纪念来顺吧。”

秀秀听她如此说,忍不住掉了泪,对娟娟道:“要是来顺在天有灵,他一定会后悔当初骗了你。像你这样好的女人,她来顺到哪里去找啊。有时想想就发恨,男人真不是好东西,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,总是不会珍惜的,偏偏要去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。唉!”

两人唏嘘了一会。秀秀问娟娟:“马华对你还好吧?可得从来顺身上汲取教训呢,马华这么帅,肯定讨女人欢心,得看紧点。这年头,要想把男人当成私人用品,拴在裤腰带上是不可能的。但怎么也得防一手。就像放风筝一样,给他一些自由的空间,但线一定要握在你手中,不能断。他倘若是跟别的女人逢场作戏,也就罢了,由他去,咱睁只眼闭只眼。但千万千万不能,让别的女人来占了你的位子。”

娟娟道:“我吃一堑、长一智。现在菜馆的所有大权都掌握在我手中。他哪里还敢胡作非为?看他样子,也是一副心甘情愿被我领导的样子。乖得很呢!其实男人就像牛一样,你要放纵了他,他就野得很。你要是牵了他的鼻子,他还得乖乖听话。依我看,一个女人在经济上还是得独立才行。把经济大权抓在手里,男人就得乖乖听你指挥,看你脸色行事。就算是有女人喜欢他,也只能倒贴,休想从他手里挖一分钱走。”

两姐妹谈了半天,从孩子到驭夫之术,都是一生活琐碎之事。这样的谈话,常常能消磨一个艳阳高照的下午。阳光像水一样,在窗外悄无声息地淌过。把城市的高楼和宽阔的马路,以及上面瓦蓝瓦蓝的天空,洗涤得干干净净,一点尘埃也没有。开始变得干燥的风,捎来一股带果实清香的秋天味道,让人迷醉。

很多时候,两姐妹们下到厨房里,跟保姆一道,烧许多菜出来。以前,她们都算是衣来伸手,饭来张口之人,对于烹饪,并不擅长。或者,压根也没兴趣去学习。现在嫁了人,倒对烹饪感兴趣起来了。并不见得是要拴住丈夫的胃,只不过觉得,既然嫁了人,平常的妇道,也应该好好学学了。更何况,专心在厨房忙活,也有不少乐趣产生的。像秀秀和娟娟这样养尊处优的妇人,能够掌握一点烹饪技术,也算体现出一种高尚生活格调吧。

感谢上帝吧,命运待她们还不算薄。经历过许多屈辱和磨难之后,情感也算找到恰当的归处。在物质上来说,比上不足,比下有余,足以让她们衣食无忧了。还有什么缺憾呢?生活倒底还是向她们显示了温情的一面。这种温情,足以让她们忘掉过去所有屈辱、悲伤和苦痛,让她们看到美好的未来。

现在美中不足的是,她们共同的大姐头,美丽的翠翠小姐还名花无主。秀秀和娟娟不愿意看到,亲爱的翠翠姐姐这朵艳丽的玫瑰花,只能躲在黑夜的一角,独自粲然开放。没有男人来欣赏和采折,任其凋零。现在两人商量,一定要想尽千方百计,给翠翠找个好男人,把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。

她们两人认真地把生活周围的男人逐一审查了一遍。吃惊地发现,还真没男人跟翠翠般配。有钱的男人,大多数品行恶劣,而且多半也有了家室。而那些看上去品行端正的男子,大多数又太过平庸。没能力挣大钱倒也罢了,就怕有一天倒贴上他,他一夜暴富,立马堕落成为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花花公子。说不定最后像来顺一样,让女人鸡飞蛋打,人财两空。

秀秀多次劝表姐,找个男人嫁掉算了。你现在不缺钱了,找个听话的男人就行了。再说,以你的手段,什么样的男人你拿不住?翠翠总笑笑说,女人过一辈子,其它事情上可以随便,就是不能在终生大事上随便。她说,你可以跟男人逢场作戏,也可以跟男人作性交易。但是,当你要嫁给男人时,你就得认真了。人活一辈子,就那么几十年光景。对于伴侣,要求还是高些为好,宁缺勿滥。你跟男人逢场作戏,不过去时生理需要,不满意,你可以随时随地换人;你跟男人作性交易,讲究的是银货两讫,货真价实。价钱不合理,你可以拒绝他。但是,当你打算嫁给一个男人的时候,你就得在情感上全部付出了。跟你逢场作戏的男人会有很多,跟你作性交易的男人也会有很多。但是,跟你在情感上产生纠葛的男人就少之又少了。甚至,一辈子也不能遇到。

让你心动的男人,是可遇而不可求的。也许有一天,他就出现在你面前了。缘份这东西,说不清。最后,翠翠如此总结道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4-4-13 00:15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46

马华被警察抓走了。那天晚上,娟娟跟他正在吃饭,听得湘菜馆外面有警笛的尖叫声。未几,听到警笛的叫声到了湘菜馆门口。门口的迎宾小姐在失声尖叫,一队荷枪实弹的警察冲了进来,大厅里的食客顿时乱成一团。警察命令他们抱着头蹲下。这时,马华脸色苍白,头上不停地冒着冷汗,摇摇晃晃地站起来,喃喃自语道:“他们终于来了。他们终于来了。”

这当儿,一位精干的警察豹子一样朝马华猛扑过来,把他扑倒在地上。另外的警察闻声也扑了过来,很快,马华就束手就擒了。娟娟哪里见过这阵仗。吓得哭喊起来:“你们为什么要抓我老公?你们为什么要抓我老公?他犯什么事了?”

一位女警过来对娟娟说道:“他与一宗杀人案有牵连。而且,他就是犯罪嫌疑人。”

娟娟听了,当场就昏倒在地上,不省人事。

娟娟醒过来,第一时间就给冬生去了电话。不管怎样说,现在只有冬生才是她最能依靠和信赖的男人了。如果说,这个世界还有救命稻草的话,这根救命稻草就是冬生了。冬生闻讯后,开着车匆匆赶来。问明情况后,嘱咐娟娟要沉住气,你现在怀了身子的人,为孩子着想,你也不能悲伤过度。天大的事,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。马华的事,我们可以去慢慢打听,看他到底是犯了什么事?如果可大可小,就花点钱去活动一下,看能不能救出来。实在不行的话,开庭审判时,一定给他请个最好的律师。

冬生朝白志斌打听马华一案,白志斌推说那是市局里来办的案,跟区公安局没有关系。冬生心想,G城就两个区,一个城区一个郊区。白志斌是城区公安局局长,马华案他哪里会不知道?就算不是区局主办,他要了解案子的情况也是易如反掌的,冬生知道他不过是在推却罢了。就跟娟娟商量一下,是不是给白志斌送点钱,麻烦他去帮忙打听打听,马华一案倒底是怎么一回事。娟娟当即从保险柜里取了两万元现金,交给冬生,说不够再来拿。只要能保得马华平安,花再多的钱也值得。

冬生请白志斌到黑天鹅酒店去嘬了一顿。饭后又洗了桑拿,还按摩了。最后还给白志斌叫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姐,在黑天鹅酒店给他开了一个房间。临走时,冬生把装有两万元的小包塞给他,祝愿他玩得开心,说小费什么的全给了,要白局长好好玩。

大约半个月后,白志斌来通风报信了。马华就是杀来顺的凶手。原来,娟娟跟来顺做服装生意那阵,马华就在打他们钱财的主意了。只不过那时娟娟很少抛头露面,马华并不认识她。那时的马华,是一家酒店的男侍者,一门心思发大财,整天胡思乱想。开始还指望傍上一个有钱的富婆——在G城有钱而又空虚寂寞的富婆多的是——,靠吃软饭发财。他还真傍上了几个富婆。然而,富婆多半是生意场中打滚过来的,她们知道钱财来之不易,除了每次跟他上完床之后,会给他一笔数目不小的钱外,平时并不大理会他。马华靠这点钱维持花天酒地的生活倒是不难的。要想成为有钱人,就难了。他那时泡上一个同在酒店做服务员,名叫娇娇的头脑单纯的陕西姑娘。把她弄上床之后,口口声声以后一定会娶她。然后就开导她,给她洗脑,要她跟他合伙去骗有钱人的钱财。

开始时,那女子在他的调教之下,还真套了几个大款,整天周旋于几个有钱人之间。然而,大款们也不是傻瓜,他们精得很。除了上一回床会给她一笔钱之外,平时并没有额外给她多少钱。一对狗男女,一个朝富婆卖身,一个朝富佬卖身。原本挣钱也不少了,但是两人都好逸恶劳之人,吃喝玩乐样样都会,那点钱也经不住他们无度的挥霍。因此,他们想凭此发家致富,从此步入小康、中康甚至是大康生活,也只是水花镜月,一场空想罢了。

马华只得另动脑筋,想别的办法挣大钱。后来有一回跟女朋友上街,在来顺店里瞧见来顺见到自己女朋友时,那副馋相。就决定,让女朋友去勾引他,看能不能从他身上骗一笔钱出来。没想到,女朋友一出马,稍稍卖弄了一下风情,便把来顺迷得死去活来,很快把来顺的来龙去脉弄个一清二楚。那时来顺和娟娟总的资本差不多一百万了,来顺也早有要把娟娟抛掉的意思,因此,来顺跟陕西姑娘一拍即合。马华为了套牢来顺,不惜花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钱,让娇娇去做了处女膜再造术,来顺第一次上了她,见到落红,以为遇到宝贝了,很快狠下心来,决定抛弃娟娟。于是就卷了所有财产,跟娇娇私奔了。

当天夜里,马华和娇娇联手,把来顺给做掉了。本来,他们也只是谋财,不曾打算害命的。然而,来顺把那装有几十万现金的袋子带在身边,不肯让它离开自己的身子。在酒店里房间里,娇娇几次想他的调包,都没成功。最后,她只好悄悄打电话给马华,问马华怎么办?马华当机立断:做掉他。

于是,娇娇就借口酒店不安全,怕警察会找上门来。要来顺跟她到郊外树林里去躲藏一个晚上,天明再远走高飞。来顺不知是计,就跟着她去了。没想到马华一直悄悄地跟在他们后面。到了树林,娇娇抱着来顺缠绵起来,等他放松了警惕,才发信号让马华过去。可怜的来顺,还没来得及弄清是咋回事,马华就朝他后脑狠狠打了一棍,来顺轻轻哼了一声,倒在地上,四肢抽了抽,立马气绝身亡。

马华拎了来顺的钱袋子,把凶器木棍扔到城外的河里。又大摇大摆地带着娇娇回到酒店,两人在酒店里疯狂地做了一夜的爱。好像明天世界末日就要到来,再不好好做一做,永远就没机会做了。第二天,马华扔了五万块给娇娇,叫她走。娇娇叫了起来,你五万块钱就想把我打发了?怎么着也得二一添作五,一人一半吧。马华哼了一声,轻蔑地对她说道,你不要跟我争,你再争,我一分钱也不给你。看在你的X让**过的份上,我没灭你的口已是天地良心了。你还敢嫌少?有本事,你报案让警察来抓我吧。到了这个地步,娇娇还有什么好说的?打又打不过他,又不能去报案。只好吃了哑巴亏,接过五万块钱,骂他一句你不得好死。走了。

整个案情大致就是这样了。娟娟听了,又像木头一样倒了下去。冬生忙把她抱起来,又是卡虎口,又是掐仁中。半天,娟娟才苏醒过来。她情绪已经失控了,抓着自己的头发,把头咚咚咚朝墙上撞去。一边拼命地撞一边哭喊:“老天爷呐!老天爷呐!我前世作了什么孼啊,你要如此惩罚我?

娟娟哭着哭着,抱着肚子在地上打起滚来。过一会,下身竟流出许多鲜血来。冬生吓了一跳,敢情他临产了?连忙打电话叫翠翠赶过来帮忙。两人把娟娟弄到医院时,孩子已露出头来了。娟娟因悲伤的原因,孩子算是早产儿。而且,她产后大出血,医院奋力抢救,给她输了一千五百毫升鲜血,总算保住她的命。当天论夜里,冬生让翠翠留下照顾娟娟。自己回去,把事情告诉了秀秀,秀秀忍不住为娟娟落了一把泪,嘱咐冬生还要像上回一样,好好帮她渡过难关。

第二天,秀秀抱着小宝宝,带了一大包婴儿用品,和冬生开着车去医院看望娟娟母子。到了病房里,看到翠翠正守在娟娟身边,给新生儿喂牛奶。这时刚刚来上班的医生,照例来来查房了,看到翠翠用牛奶喂孩子,就训斥道:“现在提倡母乳喂养孩子,你们怎么给孩子喂起牛奶来了?放着世界上最好的食品母乳不喂,倒花钱买牛奶喂孩子,不像话呢。”

娟娟就让翠翠把孩子递到她怀里去,当着众人的面,解了怀,掏出饱满的乳房,朝孩子的嘴塞了进去。孩子含住妈妈的乳房,拼命吸了起来。很快就放开,哇一声哭喊起来。医生在旁边叫道:“奶水还没通,得挤。”回头见冬生呆在那里,以为是孩子的爸爸,吩咐道:“孩子他爸,你力气大,你去挤。”

冬生脸红了,讪讪地答道:“我不是孩子他爸。这事不归我管。”

众人哄一声笑了起来。医生笑着道:“你该不是要告诉我,你没见过女人的乳房吧?你没见过吗?”

秀秀知道冬生是避嫌,就对冬生道:“医生叫你挤你就挤吧。我们大家都看着的呢,你别不好意思。”

冬生搔了搔头皮,走过去,又后捧住娟娟的一只乳房,用力一挤。滋一声,乳白的乳汁射了出来。通了。如法炮制,又把另一只也挤通了。娟娟重新把乳房塞到孩子嘴里,这回孩子不哭叫了。这时,娟娟哭了起叫来:“马华,你永远也见不到你的孩子了!你永远也见不到你的孩子了!可怜的孩子啊,你一生下地就没了爸爸呢。呜呜呜!”

医生不明就里,过来训斥道:“哭什么哭?你不能哭,你一哭,就会闭奶。孩子吃什么?”

众人就劝慰娟娟一会,等她情绪稳定下来,才想起还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。就解开尿布一看,是个女孩。问娟娟,孩子叫什么名字?娟娟回答,以前就说好了的,不管是男是女,都叫顺子。众人道,这名字不错,但愿她能顺顺利利长大成人。

这一说,又勾起了娟娟的伤心往事。她用手拍打着床沿哭叫道:“死鬼来顺呐,你害得我好苦啊!死鬼来顺呐,你害得我好苦啊!”

怀里的孩子受到惊吓,也哇哇大哭起来。娟娟只连忙停止了哭叫,轻轻地拍打着孩子。喃喃地哼道:“哦哦哦!别哭,我苦命的儿!哦哦哦!别哭,我苦命的儿。”

众人的脸上都挂了两行热泪。但是,大家还是忍住了,没让自己哭出声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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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7

娟娟从医院回来,整个人都变了。她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,自言自语的地说一些颠三倒四的话。只在在顺子哭出声来的时候,她哄孩子时,才恢复一点正常人的神态。

自从出了事之后,湘菜馆的生意一落千丈。以往的熟客,因为受了惊吓,再也不肯前来光顾了。而马华的被捕之事,又被旁的竞争对手加油添醋地张扬开了。他的罪名有偷税漏税、蒙坑拐骗、贩卖毒品、逼良为娼等。反正只要是他们想得到的罪名,都当成是荣誉一样,不管他愿不愿意接受,都要朝他颁发。这样一来,湘菜馆自然是门可罗雀了。除了偶尔有些个,不明就里的过路生客来帮衬一下外,多数时间内,生意清淡得像得道高僧的肠胃。服务员们坐在大厅里,你看着我、我看着你,大眼瞪小眼,不停地打着呵欠。菜馆没有生意,厨师们自然就坐不住了,厨师们是靠抽成过日子的。他们就靠那点可怜的底薪过活,只怕连喝西北风也不够。于是,厨师们就纷纷叫嚷着要跳槽。娟娟被吵得心烦意乱,也没有挽留,就让他们全走了。最后厨房里只剩下,以前跟她一起卖鱼的小工赵六,和几个没什么技术的杂工了。赵六在厨房里混了这么长时间,勉强能弄些菜出来,凑合着还能做桌把酒席,也算是英雄有了用武之地。

赵六感念着娟娟的知遇之恩,在现在这样的紧要关头,主动承担起菜馆的管理工作。虽然,他不懂得什么管理。但是,他会朝留下来的员工灌输一些道理,叫他们不要慌张,危机很快就能过去的,等风波过去了,菜馆的生意会好起来。赵六的话,也起到稳定一些人心的作用。加上娟娟平时待员工们不薄,所以除了厨房里的厨师,和部长级的管理人跳走之外,大多数员工还是没有走。他们也希望菜馆的生意能重新红火起来。

赵六向娟娟提了建议,既然现在菜馆生意不好,不如停下来,把大家紧张的情绪舒缓一下。向外面公布,菜馆里面正在搞装修,等风波过去之后,再重新择日开业。到时再请一些人来捧捧场,造造声势,说不定还能否极泰来呢!娟娟听了赵六的意见,觉得想法不错。又打电话跟冬生商量了一下,冬生也觉得赵六说办法是可行的,就叫娟娟不妨照他的去做,说不定还真能柳暗花明呢。

娟娟把菜馆歇业了,打算重新整顿一下,作一些小小的改动。然而,警察却上门来了,说是要封掉菜馆,叫娟娟搬出去。娟娟经历过这么多苦难和坎坷,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是人财两空,什么也没有了,也就不再惧怕什么警察不警察。索性豁出去了,质问警察,你们凭什么封我的菜馆?我不守法经营,还是偷税漏税了?一个警察没好气地训斥她,说这是犯罪分子马华,用行骗得来的赃款投资的物业,现在他落网了,当然得把菜馆封掉。娟娟觉得这警察好生面熟,仔细一看,正是以前来顺卷款逃跑时,那派出所办案的那位警察。娟娟立马在顺子屁股上狠狠拧了一把,母子两大声嚎哭起来。

娟娟怀抱号啕大哭的孩子,拉着办案警察的衣角,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。故意诉说得语无伦次,颠三倒四。那警察半天才弄明白,以前来顺卷走的钱财,经过几次转手,又回到娟娟手中了。也就是说,他们费尽心机,捉到马华,要从他手中追回的赃款,原来娟娟无意中已弄到手了。现在等于是说,他们不用这追回这案子中的赃款而操心了。这样的案子,这几位警察还是头一次遇到过。互相瞪着眼睛,摇头叹息了半天,表示无法理解。他们马上打电话请示了上级,说明情况,得到许可之后,也不再说要封菜馆,开着警车,拉响警笛呜呜啦啦地走了。

马华归案之后,很快就供出那个叫娇娇的陕西女子,警察很快不费吹灰之力,就把她也捉拿归案了。这种案情不复杂的案子,涉案人员也没什么好狡辩的。所以,根本不用上什么大刑,他们便什么都招了。两个月后,法院判决下来,马华死刑,娇娇无期徒刑。办案警察再一次找到娟娟,告诉他马华执行死刑的日期,叫她到时去刑场去收尸。娟娟明确表示,不会给他收尸了。就把他的尸体损献给有关机构吧。作为教学用也好,把他身上有用的器官移植给别人也好,她一概不过问。马华罪有应得,让他死后也为别人作点好事吧。

行刑那天,娟娟一早就起来了,洗漱干净,去外面的杂货铺买来了冥币和香蜡。打算在菜馆的大厅里烧了,也算是送马华上路吧。她刚刚点燃蜡烛,被背带兜在怀里的顺子,受惊吓似地颤抖了一下,蹬着双脚、舞着双手,急辣辣地哭叫起来。娟娟知道,这时马华上路了,就含着眼泪点燃了檀香和冥币。喃喃道:“马华马华,你的女儿顺子哭着给你送行,你就安心上路吧。”

第二天,娟娟穿一身大红大绿的衣服,脸上涂了厚厚的脂粉,嘴巴红得像刚喝过猪血,怀里兜着孩子到街上去。她一边如T形台上的时装模特一样扭着猫步,一边大声地念:“人算不如天算!人算不如天算!你算计我,我算计你,你算计他。大家算来算去,算来算去算自己。人算不如天算!人算不如天算!……”

她屁股后面跟了一大群瞧热闹的小屁孩,孩子们朝她喊道:“疯子,唱歌,唱首歌来听听。”

于是,娟娟就用流行歌曲的调子唱进来:“人算不如天算,天算不如地算,地算不如你算,你算不如我算,我算不如他算,……,算来算去算自己……”

孩子们哈哈大笑起来,齐齐拍着手掌叫喊道:“疯啦!疯啦!疯啦!”

娟娟自顾自地唱着:“人算不如天算,天算不如地算,地算不如你算,你算不如我算,我算不如他算,……,算来算去算自己……”

孩子们似乎受到鼓舞,更大声地叫喊道:“疯啦!疯啦!疯啦!“

赵六闻讯赶来,想把娟娟拖回去。哪知道,此时的娟娟力气大得惊人,反倒把赵六拖往前走了。赵六无法,只好双手抱住她,用一只脚勾住路边的电线杆子。娟娟挣了几挣,挣不掉,情急之下,一口咬住他的肩膀,用力一咬,赵六就杀猪般嚎叫起来,娟娟趁机挣脱跑掉。赵六无耐,只好打电话给冬生。冬生立马带着两个牛高马大的保安,开着车赶来。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才把娟娟制服,塞到车上去,连忙往疯人院赶。

到了疯人院,医生给娟娟仔细检查了,又问明她的情况。最后,医生对冬生道:“她没疯。她只是受不了这么多的打击,心里郁积的苦闷太多。等她发泄发泄,过两天就好了。这两天好好看管住她,不让她到处乱跑就是。”

从疯人院回来,冬生解了她的怀,决定暂时把顺子带回去,让秀秀带一段时间,等娟娟恢复正常再送回来。又叫一个保安留下,跟赵六一起,好生看护娟娟。吩咐他们,只要娟娟不伤人和自残,不到处乱跑,她要砸东西什么的,由她去。

顺子到了秀秀手中,变得非常乖巧,不像以前那样活泼。仿佛知道父母出了事情,如果自己再不乖巧些,就没人会要她了。所以,只要能吃饱奶奶,就不哭也不闹,显得非常安静。翠翠闲暇时,也来照看顺子,逗她说话,逗她笑。逗着逗着,自己的眼泪竟出来了。

大约一个礼拜后,娟娟回到正常人状态。在保安和赵六的护送下来,来接顺子回去。她现在已经清醒过来,只是经过这么几天的折腾,人分明地瘦了一大圈。秀秀和翠翠见到她这个样子,心疼得不得了,姐妹们搂在一起,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。

娟娟厌倦了尔虞我诈的都市生活。决定离开G城,回到内地老家去。她问赵六,我打算嫁给你,你愿意娶我吗?赵六吓了一大跳,他嗫嚅着说道:“老板娘,你开什么玩笑?你怎么会嫁给我这样的穷鬼?我不会挣钱。连自己也养不活,怎么能养你母子两呢?”

娟娟道:“我们把菜馆卖掉,起码还能拣回几十万吧。我跟你回老家去,做点小生意也好,甚至种田养猪也行。只要你答应对我母子好,天涯海角我也跟你去。”

当天晚上,娟娟就叫赵六到自己的房间里去睡了。想不到赵六竟然还是童男子,他从娟娟身上下来,激动得哭了起来。娟娟抚摸着他的头,像母亲一样哄着他。那一夜,娟娟和赵六都睡得很安稳。

娟娟这回一点也不犹豫,把菜馆低价转让出去,决定跟赵六回老家去发展。娟娟经过这么多坎坷,终于明白,还是老实的男人靠得住。从马华被抓走那天起,一直到现在,要是没有赵六默默地帮助她,她也许撑不到今天。一个女人,再要强、再能干,身边没个男人做主心骨,要想办成一些事情,是不容易的。赵六跟随娟娟这么长时间,像个忠心耿耿的奴仆一样。娟娟知道,这样的男人,虽然没什么挣大钱的本领,但他对家人是绝对忠诚的。娟娟如此精明的女人,最终还是被男人玩弄,被男人抛弃。现在才明白,有一个忠诚的,能陪伴自己一生一世的男人是多么的重要啊。

娟娟去冬生那边,向他们告辞。秀秀和翠翠不舍地拉着她的手,姐妹们说了许多体已话。道不完的珍重,流不完的热泪。冬生则拍着赵六的肩膀,要他以后好好对待娟娟母子俩,安份守已,好好过地日子。赵六鸡啄米似地点着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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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章

48

在G城消失多日的陈勇又露面了。他这次来找到冬生时,显得派头十足,全没往昔低眉顺眼的马仔样。冬生知道,他一定是投靠了大老板,才这样人模狗样的拽了起来。果然,陈勇开口道:“李老板,你的酒店经营得不错哦。想不想把气候弄得更大一些呢?你要是愿意的话,咱们两人合作。我投资一千万,占总股份百分之六十。咱们把酒店办得更好,挣更多的钱。岂不是两全其美?!”
冬生不知道陈勇背后,站的是哪一位人物。在G城,能够出资一千万,让一个马仔来打理,这样的老板不是很多。如果对方是做正当生意起家的,冬生是不会介意跟他合作的。冬生也想把生意做得更大一些,他想进入其它行业大发展。只是苦于手头没有资本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捞得风生水起。他也曾想过到银行去贷款。但是,作为一个外地来的私营酒店业主,要想从国家的银行里面,贷出大笔款子是不可能的。即使能贷到,也要花很大的代价,因为要打点各路神仙。贷款一百万,经过各个环节盘剥之后,能到手的也许不到九十万。这还不算,要是遇到国家紧缩银根,贷款还没到还款期,上头一纸公文下来,你就得赶紧还钱。所以,不到万分困难的时候,冬生是不会轻易向银行贷款的。现在陈勇主动找上门来,要求合作,冬生自是求之不得。他倒愿意不计前嫌,跟陈勇好好合作的。陈勇也许还会记恨自己。但是,在商言商,既然以后大家要在一起共事,那就得相逢一笑泯恩仇。从个人能力来讲,冬生相信,就算是勾心斗角,陈勇不是他的对手。
现在的问题是,冬生得弄清陈勇背后神秘的老板是谁。冬生觉得自己是做正当生意的,与一个什么样的合伙人合作,这点非常重要。他好不容易摆脱黑道般的梁旭光。他不想再与那类人打交道了。所以,冬生就很明确地告诉陈勇,自己很愿意跟他合作,但自己想弄清楚,陈勇背后是什么人在指挥。陈勇哈哈一笑道:“李老板!你怎么现在变得缩手缩脚起来了?像你这样很难办成大事的哦!既然你这样小心,我也不瞒你,是白志斌叫我来的。大家都知道对方的底细,白志斌是什么人,你应该比我更清楚。他之所以叫我出面,投资酒店业,说白了,他是想趁这个机会,把他弄到手的那些黑钱洗白。我不过是他的代理人而已。”
冬生倒吸了一口冷气,对陈勇道:“兄弟,我奉劝你一句,不要跟白志斌那种贪官污吏打交道为好。你要是没钱花了,跟哥们说一声,看在旧时的情份上,我给你三万五万不成问题。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话,做他的马仔,只怕到时你会变成他的替罪羊。”
陈勇哈哈大笑道:“李冬生,你现在发迹了,当然会说好听的话。你没想想你自己,当初要不是低三下四地,在梁旭光面前充当马仔,你有今天?现在你发达了,也会说这种话,这叫说大话不怕闪了腰。”
冬生不想跟他再哆嗦下去,就很明白地告诉他道:“你还是找别人吧。我不会跟白志斌合作的。我也不怕你去打小报告,我不想跟他这种贪官污吏合作。你回去跟他说,别看他现在风光,他迟早有下大狱的那一天。”
陈勇气得脸色大变,他气咻咻地对冬生道:“我倒不会在别人面前打小报告的。只是你不要这么狂妄,不要乱说话,贪图一时嘴巴痛快,结果惹祸上身,小心祸从口出。”
冬生道:“我敢这样说,也不怕有人来报复我。你以为我害怕了?老子才不怕!要坐牢老子早就坐了。只要老子在G城混不下去,他们那帮混蛋也没好日子过的。”
“你厉害!”陈勇灰灰溜溜地走了,边走边回头道:“你会死得很难看,不信,咱们等着瞧!”
到了晚上,梁旭光就从加拿大打来越洋电话,他责怪冬生不应该拒绝跟白志斌合作,他说道:“以前我在国内,什么事情有我出头来挡着。现在我移民加拿大了,什么事你还得靠他们那帮官员啊。这年头,凡事要想成点气候,你就得跟当官的合作。有饭大家吃,有衣大家穿。他白志斌主动上门要求跟你合作,那是他看得起你。要是换了别人,这么大一个靠山,还巴心巴肝往他身上靠呢。你倒好,倒把人家得罪了。”
冬生道:“光哥,我不想重复你以前走过的路。那样挣钱太没意思。那样挣到的钱再多,都是来路不正的钱,是脏钱。我只想清清白白做人,干干净净地挣钱。挣少点无所谓,我问心无愧。”
梁旭光叹道:“唉!这年头,哪里还有你这样做生意啊!商场如战场,讲究的是勾心斗角,尔虞我诈。像你这种心地单纯、头脑简单的人,还是不要做生意为好。老实说,我很替你担忧,怕别人算计你。你知道吗?你这样做很危险。你不遵守游戏规则,不跟他们同流合污,你就是异端。总有一天,你会败得一塌糊涂的。”
冬生道:“光哥,如果真到了那一天,只要不昧良心,只要不问心有愧,我也不后悔。我就不相信,一个做正当生意的人,在G城还生存不下去?”
白志斌到冬生的酒店入股不成,就在本区另一个街道上买了地皮,建起了酒店。一帮建筑工人日夜开工,加班加点,不到半年时间,就建好了一家豪华的酒店。取名“帝豪大酒店”。冬生暗暗估算了一下,没两千万,是建不起这么豪华的酒店的。心中暗暗吃惊不小,看来白志斌这帮贪官污吏,弄到手的黑钱还真不少呐。
帝豪大酒店开业那天,冬生、翠翠和秀秀都被请去捧场。连远在加拿大的梁旭光都被请回来捧场。那天,前来捧场的官员和大老板多得数不胜数,停车场里停满了奔驰、宝马等进口高级轿车。那排场,比当年梁旭光的“皇都大酒店”分店开业时,不知要大多少倍。酒店是以白志斌的堂妹夫,和G城一位副市长表侄儿的名义开的。大家都知道真正的后台老板是谁,那堂妹夫和表侄儿不过是傀儡。因为国家的政策规定,领导干部的亲属是不能,在自己主政的辖区内从事商业活动。所以就只好,请这堂妹夫和表侄儿来做法人代表了。
陈勇作为“帝豪大酒店”的副总经理,(所谓副总经理也是个名份问题,真正撑实权的是他。),游刃有余地穿梭在一大群老板和官员之间,滴水不漏地敷衍着每一个人。冬生弄不明白,这陈勇只短短一年半载时间,怎么这么快就变得长袖善舞、左右逢源了?以前还真是小瞧他了。看着陈勇志在必得的样子,冬生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。自古以来,同行都是冤家。陈勇他们一伙人,跟自己合伙不成,肯定会想尽千方百计来挤兑自己,把自己的生意搞垮。当然,只要是公平竞争,冬生倒不怕他们挤兑。你蛇有蛇路,我鼠也有鼠路。我只要遵纪守法,也能生存下去,大不了少挣点钱罢了。你有后台,有靠山。搞点黄赌毒,发大财,那是你的本事,我不眼红。
参加完“帝豪大酒店”开业仪式,梁旭光特意到冬生这边坐了坐。他看到冬生接了自己的手,把“皇都大酒店”经营得有声有色,心里也感到高兴。但最后,他还是批评了冬生,说他当初不该拒绝白志斌入股。现在好了,人家新开了一个酒店,什么都比你好,看你怎么跟人家竞争?他骂冬生花岗岩脑袋,现在都什么时候了,你还敢跟有权有势的人作对,不跟人家合作?一顿好骂,冬生似乎开窍了些。亡羊补牢、犹为未晚,梁旭光道,你现在奋起直追还来得及,再找一个合伙人,把酒店搞大搞豪华。梁旭光跟冬生透露内幕消息,随着G城投资环境的不断改善,未来几年,外商来这里投资办实业会越来越多的。到时第三产业是会大步发展的。梁旭光已得知,G城许多大老板正蠢蠢欲动,准备大举投资,进军第三产来。所以,他劝冬生一定要抓住机遇,把自己的生意搞得更红火。
在梁旭光的点拨之下,冬生决定找合伙人,把“皇都大酒店”搞大,跟“帝豪大酒店”好好比一比,看看到底鹿死谁手?谁笑到最后?当然,他要求合伙人,一来要有背景,二来他的钱财一定来路比较正。把风声放了出去,果然有人回应。一位以前在G城当过市长的,余副省长的儿子想跟他合伙。冬生悄悄查了一下省长公子的来路,他的钱财虽然多半也是灰色的,但也是做生意赚来的,还算来路正,没有明显的贪污或受贿的痕迹。冬生明白,人家之所以投资他的酒店,也不过是以酒店作为一个幌子,把钱洗得更白些而已。人家投资一千万过来,名义上占百分之六十的股份,但并不控制酒店。只派了一个财务来把握财政大权,经营方面,还是由冬生等人打理,显得非常有诚意。
冬生自然把钱全投进去。把整个酒店扩建了,重新装修。弄得气派非凡,丝毫不比“帝豪大酒店”差。开业的时候,竟然有省里面有官员来捧场了。不用说,在气势上,已把“帝豪大酒的威风压下去了。以至于白志斌意味深长地拍着他的肩膀,夸他年轻有为,前途不可限量。
从目前的情形来看,冬生跟陈勇他们打了个平手。那么好吧,以后就是八仙过海、各显神通,各做各的生意。大路朝天每人半边,井水不犯河水。冬生觉得从此以后,再也用不着看白志斌的脸色,也不用忌怕他会打压自己了。有余省长公子这棵大树靠在背后,至少在G城,是没人敢欺负他的。只要自己好好经营,不做太明显违法犯罪的营生,还怕酒店的生意不风生水起吗?还用愁钱财不滚滚而来么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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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

48

在G城消失多日的陈勇又露面了。他这次来找到冬生时,显得派头十足,全没往昔低眉顺眼的马仔样。冬生知道,他一定是投靠了大老板,才这样人模狗样的拽了起来。果然,陈勇开口道:“李老板,你的酒店经营得不错哦。想不想把气候弄得更大一些呢?你要是愿意的话,咱们两人合作。我投资一千万,占总股份百分之六十。咱们把酒店办得更好,挣更多的钱。岂不是两全其美?!”
冬生不知道陈勇背后,站的是哪一位人物。在G城,能够出资一千万,让一个马仔来打理,这样的老板不是很多。如果对方是做正当生意起家的,冬生是不会介意跟他合作的。冬生也想把生意做得更大一些,他想进入其它行业大发展。只是苦于手头没有资本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捞得风生水起。他也曾想过到银行去贷款。但是,作为一个外地来的私营酒店业主,要想从国家的银行里面,贷出大笔款子是不可能的。即使能贷到,也要花很大的代价,因为要打点各路神仙。贷款一百万,经过各个环节盘剥之后,能到手的也许不到九十万。这还不算,要是遇到国家紧缩银根,贷款还没到还款期,上头一纸公文下来,你就得赶紧还钱。所以,不到万分困难的时候,冬生是不会轻易向银行贷款的。现在陈勇主动找上门来,要求合作,冬生自是求之不得。他倒愿意不计前嫌,跟陈勇好好合作的。陈勇也许还会记恨自己。但是,在商言商,既然以后大家要在一起共事,那就得相逢一笑泯恩仇。从个人能力来讲,冬生相信,就算是勾心斗角,陈勇不是他的对手。
现在的问题是,冬生得弄清陈勇背后神秘的老板是谁。冬生觉得自己是做正当生意的,与一个什么样的合伙人合作,这点非常重要。他好不容易摆脱黑道般的梁旭光。他不想再与那类人打交道了。所以,冬生就很明确地告诉陈勇,自己很愿意跟他合作,但自己想弄清楚,陈勇背后是什么人在指挥。陈勇哈哈一笑道:“李老板!你怎么现在变得缩手缩脚起来了?像你这样很难办成大事的哦!既然你这样小心,我也不瞒你,是白志斌叫我来的。大家都知道对方的底细,白志斌是什么人,你应该比我更清楚。他之所以叫我出面,投资酒店业,说白了,他是想趁这个机会,把他弄到手的那些黑钱洗白。我不过是他的代理人而已。”
冬生倒吸了一口冷气,对陈勇道:“兄弟,我奉劝你一句,不要跟白志斌那种贪官污吏打交道为好。你要是没钱花了,跟哥们说一声,看在旧时的情份上,我给你三万五万不成问题。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话,做他的马仔,只怕到时你会变成他的替罪羊。”
陈勇哈哈大笑道:“李冬生,你现在发迹了,当然会说好听的话。你没想想你自己,当初要不是低三下四地,在梁旭光面前充当马仔,你有今天?现在你发达了,也会说这种话,这叫说大话不怕闪了腰。”
冬生不想跟他再哆嗦下去,就很明白地告诉他道:“你还是找别人吧。我不会跟白志斌合作的。我也不怕你去打小报告,我不想跟他这种贪官污吏合作。你回去跟他说,别看他现在风光,他迟早有下大狱的那一天。”
陈勇气得脸色大变,他气咻咻地对冬生道:“我倒不会在别人面前打小报告的。只是你不要这么狂妄,不要乱说话,贪图一时嘴巴痛快,结果惹祸上身,小心祸从口出。”
冬生道:“我敢这样说,也不怕有人来报复我。你以为我害怕了?老子才不怕!要坐牢老子早就坐了。只要老子在G城混不下去,他们那帮混蛋也没好日子过的。”
“你厉害!”陈勇灰灰溜溜地走了,边走边回头道:“你会死得很难看,不信,咱们等着瞧!”
到了晚上,梁旭光就从加拿大打来越洋电话,他责怪冬生不应该拒绝跟白志斌合作,他说道:“以前我在国内,什么事情有我出头来挡着。现在我移民加拿大了,什么事你还得靠他们那帮官员啊。这年头,凡事要想成点气候,你就得跟当官的合作。有饭大家吃,有衣大家穿。他白志斌主动上门要求跟你合作,那是他看得起你。要是换了别人,这么大一个靠山,还巴心巴肝往他身上靠呢。你倒好,倒把人家得罪了。”
冬生道:“光哥,我不想重复你以前走过的路。那样挣钱太没意思。那样挣到的钱再多,都是来路不正的钱,是脏钱。我只想清清白白做人,干干净净地挣钱。挣少点无所谓,我问心无愧。”
梁旭光叹道:“唉!这年头,哪里还有你这样做生意啊!商场如战场,讲究的是勾心斗角,尔虞我诈。像你这种心地单纯、头脑简单的人,还是不要做生意为好。老实说,我很替你担忧,怕别人算计你。你知道吗?你这样做很危险。你不遵守游戏规则,不跟他们同流合污,你就是异端。总有一天,你会败得一塌糊涂的。”
冬生道:“光哥,如果真到了那一天,只要不昧良心,只要不问心有愧,我也不后悔。我就不相信,一个做正当生意的人,在G城还生存不下去?”
白志斌到冬生的酒店入股不成,就在本区另一个街道上买了地皮,建起了酒店。一帮建筑工人日夜开工,加班加点,不到半年时间,就建好了一家豪华的酒店。取名“帝豪大酒店”。冬生暗暗估算了一下,没两千万,是建不起这么豪华的酒店的。心中暗暗吃惊不小,看来白志斌这帮贪官污吏,弄到手的黑钱还真不少呐。
帝豪大酒店开业那天,冬生、翠翠和秀秀都被请去捧场。连远在加拿大的梁旭光都被请回来捧场。那天,前来捧场的官员和大老板多得数不胜数,停车场里停满了奔驰、宝马等进口高级轿车。那排场,比当年梁旭光的“皇都大酒店”分店开业时,不知要大多少倍。酒店是以白志斌的堂妹夫,和G城一位副市长表侄儿的名义开的。大家都知道真正的后台老板是谁,那堂妹夫和表侄儿不过是傀儡。因为国家的政策规定,领导干部的亲属是不能,在自己主政的辖区内从事商业活动。所以就只好,请这堂妹夫和表侄儿来做法人代表了。
陈勇作为“帝豪大酒店”的副总经理,(所谓副总经理也是个名份问题,真正撑实权的是他。),游刃有余地穿梭在一大群老板和官员之间,滴水不漏地敷衍着每一个人。冬生弄不明白,这陈勇只短短一年半载时间,怎么这么快就变得长袖善舞、左右逢源了?以前还真是小瞧他了。看着陈勇志在必得的样子,冬生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。自古以来,同行都是冤家。陈勇他们一伙人,跟自己合伙不成,肯定会想尽千方百计来挤兑自己,把自己的生意搞垮。当然,只要是公平竞争,冬生倒不怕他们挤兑。你蛇有蛇路,我鼠也有鼠路。我只要遵纪守法,也能生存下去,大不了少挣点钱罢了。你有后台,有靠山。搞点黄赌毒,发大财,那是你的本事,我不眼红。
参加完“帝豪大酒店”开业仪式,梁旭光特意到冬生这边坐了坐。他看到冬生接了自己的手,把“皇都大酒店”经营得有声有色,心里也感到高兴。但最后,他还是批评了冬生,说他当初不该拒绝白志斌入股。现在好了,人家新开了一个酒店,什么都比你好,看你怎么跟人家竞争?他骂冬生花岗岩脑袋,现在都什么时候了,你还敢跟有权有势的人作对,不跟人家合作?一顿好骂,冬生似乎开窍了些。亡羊补牢、犹为未晚,梁旭光道,你现在奋起直追还来得及,再找一个合伙人,把酒店搞大搞豪华。梁旭光跟冬生透露内幕消息,随着G城投资环境的不断改善,未来几年,外商来这里投资办实业会越来越多的。到时第三产业是会大步发展的。梁旭光已得知,G城许多大老板正蠢蠢欲动,准备大举投资,进军第三产来。所以,他劝冬生一定要抓住机遇,把自己的生意搞得更红火。
在梁旭光的点拨之下,冬生决定找合伙人,把“皇都大酒店”搞大,跟“帝豪大酒店”好好比一比,看看到底鹿死谁手?谁笑到最后?当然,他要求合伙人,一来要有背景,二来他的钱财一定来路比较正。把风声放了出去,果然有人回应。一位以前在G城当过市长的,余副省长的儿子想跟他合伙。冬生悄悄查了一下省长公子的来路,他的钱财虽然多半也是灰色的,但也是做生意赚来的,还算来路正,没有明显的贪污或受贿的痕迹。冬生明白,人家之所以投资他的酒店,也不过是以酒店作为一个幌子,把钱洗得更白些而已。人家投资一千万过来,名义上占百分之六十的股份,但并不控制酒店。只派了一个财务来把握财政大权,经营方面,还是由冬生等人打理,显得非常有诚意。
冬生自然把钱全投进去。把整个酒店扩建了,重新装修。弄得气派非凡,丝毫不比“帝豪大酒店”差。开业的时候,竟然有省里面有官员来捧场了。不用说,在气势上,已把“帝豪大酒的威风压下去了。以至于白志斌意味深长地拍着他的肩膀,夸他年轻有为,前途不可限量。
从目前的情形来看,冬生跟陈勇他们打了个平手。那么好吧,以后就是八仙过海、各显神通,各做各的生意。大路朝天每人半边,井水不犯河水。冬生觉得从此以后,再也用不着看白志斌的脸色,也不用忌怕他会打压自己了。有余省长公子这棵大树靠在背后,至少在G城,是没人敢欺负他的。只要自己好好经营,不做太明显违法犯罪的营生,还怕酒店的生意不风生水起吗?还用愁钱财不滚滚而来么?
 楼主| 发表于 2004-4-13 00:18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49

李警官又来找冬生了。这一回,冬生感到非常意外。李警官铁面无私,多年反贪有功。现在已经成为G城反贪局里面,最年轻的正处级的副局长了。凭直觉,冬生就感觉到李警官这次亲自找上门来,一定是非同小可。看样子,他一定负责一个重大的案子。李警官是来核实,冬生以前向他举报的,关于白志斌搞腐化的那些材料。李警官暗示冬生,不要有心理负担,不要怕报复。知道什么就说什么,如果对案子贡献大,反贪局会重奖他的。冬生才没那么笨。他现在明白,什么话应该说,什么话不应该说。该说的,大胆说出来也不怕;不该说的,打死也不能说。他避重就轻,把以前向李警官反映过的,关于白志斌腐化的一些情况说了出来。冬生明白,不到万不得已,他所掌握的那些官商勾结的内幕,轻易是不能说出去的。
冬生现在只想好好做生意,多挣点钱,他不想再去招惹谁、得罪谁。对于一个从穷困乡下来到城市里的农民,冬生要不是运气比别人好一点,他至今也许还在建筑工地上做牛马活,流血流汗。哪能成为拥有车子、房子、妻子、孩子和票子城市中产阶级?白志斌虽然明里暗里是他的敌人,但是冬生不想得罪他。他与白志斌斗了这么长时间,也没能分出胜负。大家只能算是棋逢对手、将遇良才吧。半斤八两,打了个平手。他们互相牵制,都有死穴掌握在对方手里,也算是一种平衡。冬生不想打破这种平衡。他知道,一旦打破这种平衡,就会形成多米诺骨牌效应,把G城里许多大官小员都牵扯进去。虽然官员们会互相争斗。但是,他们倒底是一家人,无非是为了争几把交椅,你上去、他下来。谁谁掌实权,谁谁又靠边站。谁掌实权,谁下台,都与冬生没多大关系。也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。那么,他又何苦奉承谁,得罪谁呢?与他们为敌,他们为了保住自己,说不定,就把他当成替罪羊抛出去,朝死里整,到时谁也帮不了他的。
所以,这次李警官上门来调查,冬生并没有给他多少有价值东西,滴水不漏地把他敷衍过去。
白志斌嗅觉好敏锐。当天晚上,他就上冬生这边来,旁敲侧击地想从冬生嘴里套话出来。冬生知道白志斌怕的是什么。当官的不就怕失势么?不就怕大权旁落么?因为他们一旦失去权势的保护,就会变得猪狗不如,惶惶不可终日。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,到哪里都能生存下去。但是贪官要是失去权势,那真个就变成丧家之犬了。冬生没好气地对白志斌说道:“白局长,你不用担心,我会管住自己嘴巴的。我绝不会像疯狗一样乱咬人的。什么话该说,什么话不该说,我心中有数。你也是光明磊落的人,不做亏心事,还怕鬼叫门么?”
白志斌讪讪道:“呵呵,我知道你冬生的为人。你是不会乱咬人的。上次你进去了,你守口如瓶,谁也没有出卖,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。我更相信你是个意志坚强的人,若是在以前,你一定是个勇敢的地下党员。”
冬生道:“白队长,你不要夸我。虽然我们过去有点误会,但是彼此都为此付出过代价。旧事就别提啦,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,我并没有记恨你。这回李警官上门来找我求证,我没有乱讲话,这你大可放心。只怕你在别的地方有短处捉在人家手里,如果栽了,就与我无关。”
白志斌嘿嘿笑道:“只要你这里没有撕开突破口,别的地方,我并没有把柄被人家握在手里。跟你谈话,我也放心了。相信你不是那种随便出卖朋友的人。你是明白人,这点我是深信不疑的。”
然而,这时节,因为某位主要省领导身上出了经济问题,被中纪委“双规”了,引发省里悄悄进行了一场人事变动。G城的官员们,各自在省里有不同的靠山。现在,省城里的靠山们,谁谁得势了,谁谁又失势了。牵一发而动大局,自然会影响到下面追随者们的官运。所以,这次人事变动中,G城的官员们,有的人升上去,有的人明升暗降,有的人退下来。比如说,李警官受到省里一位主管政法的副书记赏识,立马就升到省反贪局成为副厅级的副局长。而白志斌在省里的总靠山,那位出了经济问题的省领导,现在自身难保了。他在G城里的追随者们,一位副书记、两位副市长三位副厅级干部,十多二十位副处级以上干部,上百位副科级以上干部,全部被打入另册,统统被弄到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职上挂起来。白志斌被明升暗降,提到市局任处级调研员。表面上升了半级,从副处升为正处。实际上,屁也不是了。而余副省长,则在这次人事变动中升为代省长。不用说,他在G城的追随者们,都论功行赏,该升的也就升了上去。
冬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。现在,他的后台更硬了。不用说是G城没人敢轻易动他,就是在全省,也没多少人敢在他的生意上寻碴子了。冬生满怀豪情,摩拳擦掌,下决心要干一番大事业出来。他的野心是,在三年五年内成为G城娱乐行业的老大。他把自己的设想跟余公子说了,余公子表示赞赏。G城是余省长的发迹地,他在这里工作多年。余公子也是在G城长大成人的,他更希望在家乡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出来。所以,余公子跟冬生一拍即合,两人都有做大事成大业的雄心和壮志。冬生的意图是,先在G城清理门户,一统江山。他的竞争对手不用说就是“帝豪大酒店”,冬生决定先把它挤垮再说。等它经营不下去了,再低价把它收购过来。
冬生少年得志,竟然有点飘飘然。得意之余,打电话到加拿大去,在梁旭光面前卖弄起来,向他描绘了自己的宏伟蓝图。梁旭光倒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,哪里像冬生那样沉不住气。他冷冷地告诫冬生,不要高兴得太早。余省长在G城也有一些不清不楚的经济问题,说不定哪一天又被竞争对手扳下来。所以,冬生不能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树上,不能把自己的命运跟官员的命运栓在一起。
经梁旭光这么一席话,冬生顿觉醐醍灌顶。冬生不得不佩服梁旭光的聪明与才智。梁旭光的过人之处,他能游刃有余地周旋与官与商之间,黑道与白道之间。笑脸待人,跟所有对自己有利的人都是朋友。让所有的人都为他服务。利用手中掌握的关系,为自己谋取最大限度的利益。更让人拍案叫绝的是,他最后功成身退,抽身而去。银子赚足了,来一个金蝉蜕壳,到国外去谋求更大的发展空间。冬生觉得自己与精明的梁旭光相比,简直是天壤之别啊。正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,人情练达皆文章。冬生觉得自己要成为左右逢源的生意人,还得好好向梁旭光。
梁旭光提醒冬生,在官场上,虽然也是派系林立,但往往是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的。今天得势的人,也许明天就下台;今天失势的人,说不定眨眼之间,又爬起来了。你作生意,不管别人现在得势也好,失势也好,都得跟人家搞好关系。所谓风物长宜放眼量,人无远忧,必有近虑。把眼光看得长远点,才能成大气候成大事业。
人无千日好,花无百日红,这道理冬生还是明白的。虽然他有着勃勃的雄心,要成为G城娱乐行业的一哥。但他还是要先冷眼静观一段时间再说,看看风是不是朝自己有利的方向吹。基于这样的想法,冬生主动上门去拜访陈勇。他这样做,无非是想把信息传过去,让白志斌知道,他冬生并没有落井下石,趁机痛打落水狗。冬生的意图是,趁白志斌不得志时,自己低调上门与他们修好,化干戈为玉帛。纵然不能成为死心塌地的朋友,起码也不要是死对头。
但是,对于冬生的登门拜访,陈勇显然毫无心理准备。他甚至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式,揶揄冬生道:“哟哟哟!李大老板,省长大人面前的大红人。太平洋打十二级台风,把您老人家给吹来了。您老人家大驾光临,敝店蓬荜生辉啊!小子陈勇不知大驾光临,有失远迎,该打该打!”
冬生没好气地对陈勇说道:“你要是不欢迎我,你就明说。我马上回去。好歹咱们也是共过事的弟兄,说起来,还是你对不住我在先。你现在好坏也是堂堂的大经理,说这种小肚鸡肠的话,不怕惹人笑话么?要想做大事情,你就得有宽大的胸怀和气度。我今天上门来,并不是想跟你提以前那些不愉快的破事。只想告诉你们,我并不想落井下石,攀上了省长这棵大树,来打压你们。不错,同行是冤家,我跟你们是竞争对手,但我更希望跟你们能成为朋友。这天下不是哪一个人的天下,是你的天下,也我的天下。这生意场中的饭食,有我一口,也有你们一口。”
陈勇见风使舵惯了的人,哪里听不出冬生话中的意思。状态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,对冬生恭敬有加。称赞冬生不计前嫌、主动前来示好,真是胸怀宽广,简直是宰相肚子里能撑船云云。冬生没有在意他的话有多少诚意,他只需要把自己的意图传给他们就行了。至少从目前的情形来看,风向还未明确之前,跟方方面面搞好关系是没有错的。
冬生和平共处的外交政策,很快就见到成效。过两天,白志斌竟然破天荒地来访了,说了许多感动的话。当着冬生面,骂自己是混蛋,以前不该伤害冬生这么真诚的朋友。白志斌希望冬生能给他引见一下,他想跟省长公子见见面,吃个饭什么的。冬生是个心善的人,哪里经得住白志斌的夸奖,就满口应承了下来,答应替他引见。
过两天,冬生就打电话给省长公子,把白志斌请求跟他见的面的事说了。省长公子听了,恼怒地骂白志斌不是好东西。他父亲在G城当市长时,白志斌经常写匿名信那省纪委去,无中生有地诬陷他父亲。公子还说道,像白志斌这种吃喝嫖赌,贪污受贿的垃圾干部,迟早要进监狱的。公子告诫冬生,少跟白志斌那种人渣往来。跟他们缠在一起,也许有一天你自己也脱不了干系。吃不到羊肉,去沾什么骚啊?

50

彼此相安无事了一段时期后,“皇都大酒店”开始有些街头混混来捣乱。他们在歌舞厅里寻衅滋事,殴打客人、敲诈小姐。甚至在里面吸毒贩毒。 惹得G城公安局也注意上这里了。公安局的领导知道这里的后台是余省长,对冬生还算客气,派人上门来提醒冬生。尽量守法经营,不要沾染毒品和黑道,因为这两样最容易闹出人命来。如果出了事情,让新闻界捅出出去,谁也罩不住。就算是余省长出面也未必能平息事端。所以,他们希望冬生好自为之。不要弄出大的乱子出来。
不用说,冬生肯定知道是谁在捣鬼。把疑虑跟余公子报告了,余公子轻描淡写地说道,要对付那帮乌合之众还不容易?以牙还牙,有他们好看的了。果然过不了几天,常来捣乱的那些小混混们不见了。冬和打听之下得知,他们全都到了劳教所去改造了。冬生想不到余公子行动得真快,这么快就朝对手开战了。到现在,冬生总算领教权势的好处了。你看,余公子也不用亲自出马,只要他父亲给G城有关领导打声招呼,对手们就得下监狱。
果不其然,再过几天,陈勇也被抓了起来,“帝豪大酒店”被查封。G城公安局查出“帝豪大酒店”惊人的黑幕:收容妇女卖淫、聚众赌博、贩卖毒品等等。作为“帝豪大酒店”经理的陈勇,上述任何一项罪名成立,他都会坐上好几年大牢的。白志斌很快就坐不住了,前来央求冬生,让余公子放他一马。冬生这回拒绝了他。冬生道,现在只能怪你们不自量力了,谁叫你们跟余公子作对呢?早知如此,你何必当初。用下三滥手段打击竞争对手,是你们用在先的。既然你们不仁,也不要怪我们不义了。冬生嘲讽般对白志斌说道,要不,你把酒店卖给我们算了,我们出一千万。你虽然亏点,也不至于血本无归啊。冬生一席话羞得白志斌无地自容。他最后悻悻而去时,冬生见他眼中竟有泪光在闪动。
“帝豪大酒店”关闭不久,白志斌就被G城纪委“双规”了。这回动了真格,省里为这个案子专门成立了专案组,组长就是新近升了职的李警官(当然,现在应该称呼他李局长了)。从白志斌这里打开的缺口,很快地,G城前领导们纷纷被牵涉进去。专案号称呼要把这个案子查到底,不管涉及到谁,都要排除阻力,坚决查外。话虽然是这样说,但是下面的小人物荣辱,难免会牵动上面大人物的神经。然而,为了平衡省内各个派系的利益,最后结果是,白志斌和上次就被下台的上官副市长,以及另外几个局长科长被抛出来,作了众多贪官污吏的替罪羊。白志斌被判有期徒刑十五年,上官被判十二年,另外几个局长科长都被判个十年八年不等。
冬生觉得,现在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吧。在G城能跟他们竞争的人几乎没有了。他们一统江山,指日可待了。然而就在这个时候,“皇都大酒店”失火了。火是从歌舞厅开始着起来的,一路漫延,整个酒店都陷入一片火海。大批消防人员和警察赶来,足足花了两三个小时才把大火扑灭。最后清理现场,烧死二十五人,烧伤六十三人。死者当中,有十人是酒店的工作人员和小姐,十五人是客人。火灾发生的时候,冬生正好在家跟秀秀逗孩子玩。等他接到翠翠的电话赶到现场时,酒店已烧成一片火海了。现场一片逃命出来的伤者,撕心裂肺般的哭喊声,场面混乱之极。翠翠吓得几乎要昏过去。还好,让冬生感到欣慰的是,牛哥、潇潇和小胖子没有事。
出了这么大的事,酒店被G城警方靳令停业整顿三个月。作为“皇都大酒店”的法人代表,冬生被G城警方监控了。余公子还算仗义,没让警方把他捉到大牢里去。冬生怀疑有人纵火,关于这一点,余公子也是深信不疑的。然而警方调查结果,说是歌舞厅电线短路起火,工作人员不懂消防知识,没能及时把小火扑灭,才酿成大灾难的。这场大火,被子当地和本省的传媒报道了出去,引起轰动。社会各方面都在猜测这酒店的背景,开始有各种不利于余省长的流言到处传播。余公子紧张万分,生怕这场大火会影响父亲的仕途。就千叮嘱万叮嘱冬生道,千万不要对外界说,谁是酒店真正的后台老板。余公子向冬生承诺,只要冬生不出卖他,他保证冬生不用负刑事责任。伤者与死者的善后,需要花多少钱,他一个人全来了结。冬生只要出面办理好那些事情就行了。
接下来几个月时间里,冬生开始无休无止的奔波和操劳。为伤者找好一些的医院治疗,安抚伤者和死者的家属。他现在已经无暇顾及酒店的管理了。酒店重新开业后,余公子派了一个心腹来全权管理酒店,渐渐把冬生的人马也挤也出去,甚至作为股东之一的翠翠,在酒店的管理上,也没多少发言权了。翠翠耽心,长久下去,怕他们会被排挤出去。就对冬生说,是不是把管理权也争一部份回来?冬生就安抚翠翠道,等把伤者和死者的事情摆平了,咱们干脆退股吧。到时,去别的地方开一个规模小一些的酒店,能维持下去就行了。现在的冬生,整日忙的焦头烂额,早已厌倦G城的一切人与事了。他只想早点把伤者医治好,让死者安息。只要他们的安属不来闹事,多花点钱赔偿他们就是。
半年之后,最后一位伤者出院了。冬生算了算,包括伤者的治疗费,伤残赔偿费,死者家属的抚恤金,为了免于被追究刑法责任,往各方面的打点费。七七八八,乱七八糟的费用加在一起,总金额达五六百万元之多。冬生把所开销的发票和单据拿去让余公子过目。余公子把手一挥,轻描淡写地说道,让财务来慢慢做帐吧。现在事情了结了,你可以收拾包袱走人了。你愿去哪里就去哪里,有多远去多远。冬生道,你不赶我,我也会走的,我已经厌倦这个城市。我们退股就是。
余公子哼哼冷笑道:“你还好意思跟我提退股?这一把火,烧掉我多少钱?停业三个月,又损失多少利润?你们那几百万元股份,怕是不够赔我的损失。事到如今,我不要你赔我损失,还保你不用去坐牢,已算是仁至义尽了。你还好意思找我退股?你还有钱吗?现在,我答应让你们平平安安离开G城,算是对得住你们了,不要试图跟我翻脸,你已经没脸可翻了。这酒店没有任何东西属于你了,包括你的汽车。你知趣点,就快快走人吧,惹恼了我,我一个电话,就能把你们送到监狱里去,信不信?”
事情到了这一步,冬生知道再跟余公子纠缠下去也没用。他知道自己的对手躲藏在暗中,是想置他于死地的。这一场大火,完全是冲他放的,余公子也是受害者。开初,冬生还寄希望于余公子,希望他凭借他父亲手中的权力,把纵火案查个水落石出。没想到余公子也是投鼠忌器,害怕拔出萝卜带出泥,弄不好,把他父亲也牵连进去。所以,他根本不敢追查这件案子。
到现在,冬生终天明白了,这个城市永远不会属于他。他怎么努力,也融不进这个城市。于城市来说,他永远是一个乡下人。在城市如鱼得水地生活,所需要的圆滑、市侩、投机取巧、趋利避害等种种技巧,他没有一样学会。他只是这个城市的边缘人,这个城市来去匆匆的千万个过客中的一个。城市是肮脏的,势利的;城市是复杂的,冷漠的;城市是贪婪的,残酷的。这里找不到乡村的温情、怜悯、互助和关爱。这里只有赤裸裸的金钱交易,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。他冬生是个头脑单纯的人,他哪里学得会城市里的生存技艺?他永远也学不会。他太善良、太简单、太宽厚。他进入不了城市的五颜六色的洪流,最终,会被城市的洪流抛向岸边,像鱼一样,干渴而死。
冬生回来,把坏消息告诉秀秀和翠翠,两位女子搂着小宝宝,无声无息地哭了。冬生抚着她们的头发,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,不让它流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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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1

牛哥带着小胖和潇潇不辞而别,他没有向冬生讨要工钱。倒是潇潇托酒店清洁工林大姐,转给冬生一封信。她在信中请冬生不要替他们父子三人担心,他们能养活自己的。她说她也许再也不能念书了,但她永远感谢冬生叔叔和秀秀、翠翠两位阿姨。她说她眼睁睁看着冬生叔叔破产了,自己不能帮叔叔出丝毫力,感到很内疚,觉得自己是累赘。最后,潇潇劝冬生叔叔要看开些,钱没了,还能再挣回来的。希望冬生叔叔和两位阿姨以及小宝弟弟平安。
冬生流着泪看完这封信,悄悄把信撕掉。回去对秀秀和翠翠说,他打算去找工作,要她们在家里不要乱动,好生照管小宝宝,等他的好消息。冬生决定去找牛哥他们,要穷大家一起穷。他不放心牛哥带着两个孩子,在G城里漂泊。冬生知道,牛哥没什么技术,也没多少文化。带着两个半大孩子,在G城是很难找到工作的,他靠什么来养活孩子呢?现在,又一年的冬天来了,他们没有安身之处,纵然不会饿死,也会被冻坏。冬生每天骑着自行车,在G城的大街小巷里寻找牛哥父子三人。朝那些乞丐、拾荒者打听他们的下落。然而,别人的回答总令他失望。
第三天,终于在城外一座立交桥下,发现牛哥父子三人。牛哥头发蓬乱,胡子又脏又乱。面色灰黄,看起来,比以前苍老了许多。潇潇和小胖又脏又瘦,显得非常羸弱。此刻,他们正坐在立交桥下面,冰凉的水混地上,把拣回来的垃圾分类用袋子装起来。他们投入地做着手上的工作,全然没料到冬生已来到他们身边。冬生把单车去好,喊了一声:牛哥。眼泪哗一下就流出来了。
牛哥停下手中的活计,抬头看见冬生,浑身颤抖了一下,傻在那里。两个孩子听到叫声,站了起来,张着嘴巴,也呆在那里。冬生跑过去,一把抱住牛哥,喊道:“牛哥啊!你怎么能不辞而别呢!再苦再穷,我们也要扭在一起。有我的一口饭,也有你们的一口饭。看着你们现在的样子,我真心痛啊!还是跟我回去吧。”
冬生放开牛哥,回头仔细端详了两个孩子。孩子比以前瘦了许多,神情很栖惶。冬生摸着他们的脸蛋,问道:“小胖,潇潇,跟叔叔回去吧。好吗?”
两个孩子把满怀期待的目光投向牛哥,见牛哥轻轻地摇了摇头,眼神就暗了下来,把头勾了下去。冬生走过去抓住牛哥的手,急急的叫道:“牛哥牛哥。你不回去,你也得替孩子们想想嘛。你看,才两三天时间,孩子们就变成这个样子了,我实在是心痛啊。跟我回去吧。”
牛哥坚定地摇了摇头,道:“兄弟,我知道你是好心。但是现在,你也是泥菩萨过河,自身难都保了,哪里还能照顾我们三吃闲饭的人呢?我们再也不能拖累你了。好兄弟,你回去好好照顾自己的爱人和孩子吧,他们更需要你。你对我们的大恩大德,我们永远是不会忘记的。如有机会,变牛变马来报答你,我也情愿。”
冬生道:“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啊?”
牛哥道:“天无绝人之路。好兄弟,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。我带着孩子,每天去拾些破烂,养活自己还是不成问题的。希望你不要为我们担心,照顾好你自己。虽然你破产了,但我希望你不要灰心。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。你们还年轻,一切从头来过,都还来得及。你回吧,好兄弟。老天保佑你早日渡过难关。”
冬生袋里掏了半天,掏出几十元零钞。一把塞到牛哥手中。没想到牛哥硬生生地顶回来了。牛哥道:“兄弟,你现在处境比我更艰难。一文钱逼死英雄汉,这钱我不能要,你留着救急吧。不要推了,再推我就会生气的。好兄弟,回吧。听牛哥的话,想开些,好生活下去。啊!”
事到如今,冬生知道牛哥不会跟自己回去了。他低头抹了一把眼泪,回头跨上单车就往回踩。刚走了几米远。就听见两个孩子惊天动地的哭叫声。冬生忍不住回头,看见牛哥和两个孩子在向他挥着手,冬生紧紧地咬住牙关,不让自己哭出声来,把单车骑得飞一般地去了。
回到家里,秀秀和翠翠正在厨房做饭。小宝早已能满地跑了,他跑过来抱住冬生的腿,奶声奶气地叫:爸爸!爸爸!冬生弯下腰,把小宝宝搂在怀里。想想这孩子真是苦命,还没过过几天幸福生活,就得跟着父母遭难。
谁也没有心思吃晚饭。大家各怀心事,坐在饭桌旁,有一口无一口地扒着饭。小宝宝似乎感觉到情况不妙,没有吵闹,比往日乖了许多。端着小饭碗,往自己嘴里填着饭。
冬生打破沉默道:“事到如今,我们也不能坐着等死吧。总得想点办法,找点事情做嘛。要不,我打电话给梁旭光,看他能不能看在过去的情份上,借几十万给我们做点小生意。”
翠翠叹了一口气道:“求梁旭光不如求我以前的相好呢。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,只怕他会像躲瘟神一样躲着我们。”
冬生道:“我试试吧。看看能不能得到他的帮助。”
电话打到加拿大去,通是通了,里面却是一通叽哩咕噜的英语。冬生哪里听得明白?翠翠还懂几句英语,让她来听,里面回答说,那里没有一个姓梁的中国人。冬生心凉了半截,一屁股坐在沙发上,心烦地用手抓住自己的头发。翠翠接连拨了好几个电话,朝以前的相好们求助。但是一圈电话下来,也没人任何男人愿意帮她。翠翠气得把电话机摔在地上,破口大骂道:“他妈的!这些狗男人。想上你的时候,甜言蜜语,什么都能答应你。现在老娘有难了,需要他们帮助,一个二个叫得比乞丐还穷。”
到了这个田地,求人不如求自己。好在翠翠和秀秀在G城的娱乐行业混了多年,多少还是有些人脉关系的。只要能拉一帮小姐到手下,去娱乐场所做妈咪还是不问题。翠翠和秀秀就了去跑了几天,想联络以前的旧部,重操旧业。没想到出师不利,现在娱乐场中的老板,竟然没有几个买她们的帐了。以前在她们手下讨过生活的小姐,如今也是狗眼看人低,也没有谁再把她们放在眼里。两人跑了几天,都是满怀希望而去,结果扫兴而归。
后来,总算有个“红太阳酒店”的老板良心发现,念在跟翠翠有些交情的份上,答应翠翠和秀秀到他的酒店去做三陪小姐,顺便还答应冬生到那里去做保安。两人回来跟冬生商量了一下,希望冬生看开些,先在那里安顿下来。当务之急是挣点钱,再作打算。事到如今,差不多是山穷水尽,再也没有更好的路子,冬生虽然心有些不甘,但还能反对吗?
考虑到孩子太小。秀秀央林大姐给介绍了一个,本地的下岗女工来做保姆。三人就放心到酒店去工作。
“红太阳酒店”的经理,是位从别个城市来的新人。他并不知道冬生以前产经飞黄腾达、威风八面过。所以,也就把冬生当成普通的退伍军人对待,把冬生安排到停车场去看车。这样的安排,冬生倒没有什么不满意。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。想当初,自己也不就是一个看车的小保安吗?男子汉么,要能屈能伸。韬光养晦、卧薪尝胆,终会有否极泰来的那一天。然而,令冬生感难堪的是,来酒店消费的客人们,多半是以前的熟人。G城虽然很大,然而,能经常到高级场所寻欢作乐的,也就那么一批级别不低的官员和暴发户。他们哪有不认识冬生的?冬生这时才体验到,一个人从穷变富容易,从富变穷却是多么的难啊。一个人从穷变富,芝麻开花节节高,一路春风得意。然而,从富变穷,却是风雨凄凉,心灵倍受熬煎啊。以前拍着肩膀,跟他称兄道的官员和老板们,现在竟然认不得他似的了。即使肯与他打声招呼的,也多半是幸灾乐祸的表情,语气充满嘲讽。每每见到以前的熟人,气宇轩昂地从豪华汽车里钻出来,那时节,冬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进去。
冬生想撂挑子不干。回到家里,把委屈对秀秀和翠翠说,自己情愿回到工地上去干苦力,也不愿意再做这丢人现眼的保安工作了。秀秀听了冬生的话,有点恨铁不成钢地对他嚷道:“就你感到委屈?就你感到放不下面子?你做过大老板嘛,哪里放得下面子去做小保安呢?只有咱们姐妹俩,天生是做三陪的下贱胚子!”
冬生想到姐妹俩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做过三陪,在客人面前强颜欢笑,她们肯定也有说不出来的委屈。比起她们所受到的委屈,自己受的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?

52

好在冬生本来就是穷苦人家出生的孩子,懂得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道理。时间久了,也不觉得做个小保安是多丢人的事情。皇帝也有成为阶下囚的时候,他一个小老板,破产了,去做小保安,有什么面子放不下的?自己只要肯发愤图强,东山再起、卷土重来也未可知。有了这样的想法后,冬生从此就昂得起头,挺得起胸了。再见到以前的熟人时,他不再觉得难堪,他甚至还会主动跟别人打招呼,提醒别人,告诉他自己是谁谁谁。
然而,令冬生感到吃惊的是,白志斌竟然大摇大摆地出现在面前了。这天晚上,冬生值夜班,一辆黑色奔驰车驶进来。冬生指挥司机把车停到指定的车位去,他刚一转身,就听到有人在叫他:“哟哟,那不是李冬生老板吗?怎么,李老板也有今天啊?幸会幸会!”
冬生回头一看,正是白志斌。冬生吃了一惊,他不是被判了刑么,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?白志斌身边站着陈勇,两人红光满面,显得心宽体胖,丝毫看不出遭受过牢狱之灾。心身愉快的样子,倒像刚从欧洲渡假回来。
白志斌来到冬生的身边,用胖乎乎的手拍着冬生的胸膛道:“兄弟,你斗不过我吧!怎么样!服不服气啊?不要以为傍上了省长公子,就可以牛逼轰轰,不把别人放在眼里。现在怎么样?我们办了个保外就医,人就出来了。人也在,钱也还在,并没多大损失。可是你却破产罗。要不是余公子怕你拔出萝卜带出泥,把你保下,只怕这时你正在监狱里面可着呢。兄弟,你到底还是嫩了点。花岗岩袋,不知道转弯。还是回乡下老老实实去种地吧,城市是城市人的城市,永远不是乡下人的城市。你这种脾瓜,混一辈子也混出名堂来。”
冬生朝白志斌呸了一口,道:“我早料到你们会在背后搞鬼。不用说,那把火一定是你们放的了?做得真好,天衣无缝。连警察都看不出是有人恶意纵火。我就知道,你们不把我置于死地,是不会甘心的。好啊,有胆量就明来,不要在暗处放冷箭。现在我什么也没有了,就只有这一百多斤肉。我也不怕你们,大不了同归于尽。”
“啧啧啧!”白志斌再次拍着冬生的胸膛道:“好汉!你是条好汉!白某人佩服你。现在么,我们都在待罪之身,还想立功减刑呢。哪里还敢再惹事生非?再说,我们现在没兴趣再跟你斗下去了。你不过死蛇一条,我们没兴趣跟你斗。你好自为之吧,弄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少斤两,老实做人,没人会跟你过不去了。”
等白志斌和陈勇进了酒店大堂,冬生感到快虚脱。他并不是害怕什么,他已经作好了跟他们撕破脸皮、新帐旧帐一起清算的心理准备,要是白志斌等人再敢为难自己、秀秀和翠翠中的任何一个人,他一定会跟他们拼过鱼死网破。白志斌一伙人对他的伤害和打压太多了,快到忍无可忍的地步。冬生虽然斗不过他们,但他并不打算退缩,他不会奴颜婢膝地求人家放过自己。现在,他已经被这伙人害得一贫如洗。如果他们还不表善罢甘休,冬生只要跟他们斗个你死我活。
在G城混了这么几年,冬生一直希望自己能融入这个城市。为了成为这个城市的一员,他不惜压抑自己的性格,违背自己做人原则。努力使自己学会卑谦、谨慎和投机取巧;努力使自己变得圆滑、世故和见利忘义。然而,冬生还是失败了。他像做了一场梦一样,富贵一场,成为体面的有钱人,然后重新变为穷人。一切变化如此之快,恍若隔世。城市并因为他卑谦了圆滑了就接纳他。有一堵无形的墙,隔在城市与他之间,他怎么努力,怎么奋斗,这堵墙始终也穿不过去。
本质上来说,冬生是纯朴的,诚实的,正直的,善良的。然而,为了在城市混下去,他同时又是俗气的,狡猾的,虚伪的,丑恶的。他的人格有着这样正反两面。毫无疑问,为了生存,冬生必须适应环境。必须学会黑白颠倒,正邪不分,左右逢源。现在好了,破了产,重新成了穷人。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惟利是图和虚情假意,再也用不着挖空心思去巴结官员,低三下四讨好有钱人。现在,他又回到当初那个头脑简单、心地善良、诚实正直的冬生了。
冬生是回到以前的自己。然而,秀秀和翠翠好像回不去了。好几回,冬生都发现她们被大腹便便的男人,从酒店里面搂了出来,坐上了豪华汽车,绝尘而去。冬生知道,被客人带出去,意味着什么。意味着秀秀和翠翠,已经守不住她们的底线,开始卖身了。那一刻,冬生犹如五雷轰顶般痛苦。秀秀才翠翠这一对,创造了在风尘世界里守身如玉的神话的姐妹。终于向现实低头,堕入万劫不复的罪恶渊薮。
下了班回去,冬生等她们也回家了。流着泪问她们,可不可以不跟客人出去?他知道那样能挣更多的钱。但他不需要她们用屈辱换来的钱,那样的钱,再多也没有用。他只希望她们能洁身自好,清清白做人。冬生这一问,秀秀和翠翠当场就哭了。
秀秀哭着对冬道:“到了这个田地,也是不得已啊。我们不甘心破产,我们还想东山再起呢。然而,除了身体,我们姐妹俩还有什么?这是我们惟一的资本了。趁现在还有男人看得上,能挣一点算一点吧,再过几年,人老珠黄,怕是没男人看得上了。冬生哥,你要是觉得难堪,咱们干脆离婚吧,小宝由我来抚养。男儿志在四方,你愿意到哪里去闯荡,就去哪里闯荡吧。我也不想拖累你。”
冬生把秀秀搂在怀里,抚着她的脸道:“秀秀,你这是什么话?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?我只是不希望你们受太多的委屈。每当我看见别的男人把你们搂在怀里时,我的心就像刀割一样的难受。我的心在流血。我痛啊!我恨自己害了你们,连累得你们落到这般田地。”
翠翠过来抱着冬生的头道:“冬生哥,落到这一步,谁也不愿意,你就忍忍吧。只要能挣到的钱,足够开一个小超市或小餐馆,我们姐妹俩就立马收手。我们三人从此彻底离开这个伤心地,去另外的城市。做点小生意,不求大富大贵,只要能养家糊口就行了。以后的路还很长很长,慢慢走下去吧。总会有苦尽甘来的那一天。”
冬生流着泪,痛苦万分地自言自语:“忍忍吧!忍忍吧!忍忍吧!”
现在,冬生站在“红太阳酒店”的停车场里。冷眼看着边官贵人们进进出出。不动声色地看身份暧昧的娇艳女子,朝气宇轩昂的男人大抛媚眼。秀秀和翠翠再被别的男人从酒店里带出去,他也不再会心痛,他觉得自己已经麻木。现在,他是一位恪尽职守的保安,认真地指挥每一位客人停好车,礼貌地请走每一位形迹可疑靠近汽车的人。他工作的时间内,从来没有客人的汽车丢失过。不管是刮风,还是下雨,他都守在停车场里,履行自己的职责。
夜深人静的时候,那时停车场进出的汽车就很少了。这时节,比较闲暇和自由一些。他喜欢背对酒店,面朝大街。看这个不夜城车水马龙的大街上,滚滚奔流不息的车河,看城市大楼上,绚丽的霓虹灯。这时节,他是用心地阅读这个城市,希望自己能读懂她。这是一个充满欲望的,生机勃勃的城市,纸醉金迷的城市。几年前,他刚刚来时,他一无所有。几年后,他打算离开时,他仍然是一无所有。其间的荣辱、浮沉、爱恨、穷富、贵贱都恍然如梦。他只是一个心地纯朴、头脑简单的乡下人。这个城市永远不会属于他,也不会接纳他。他只属于宁静美丽的乡村,不属于喧嚣丑陋的城市。
这是个欲望之城。充满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,到处都是灯红酒绿和声色犬马。虽然表面上欣欣向荣、生机勃勃。暗地里却是藏污纳垢、病入膏肓。
欲望之城正一步一步走向腐朽、堕落和毁灭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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